罢。
她心未定,正探头欲要再瞧上一眼,可身侧自有声息散漫,道,“我依稀记得,姜女官这时辰当是在魏侯府上才对。”
她遽然回神,一转身便瞧见一张冤家一样的脸。
挑起的眉锋利,勾着的唇隐带狠戾,就连弯弯两只眼也是不大合时宜,浮上些许难言的隐秘。
临光悚然一惊,叫这无所遁形的目光一盯一探,想起那日在远王府中所见,“见过远王殿下——”哪里还能不卑不亢,她的膝要弯,她的肩要抖,便连头顶上一片乌云斜坠的天也要塌。
可等不及她弯身下跪,却见文东渡极为散漫摆摆手,“免礼——”
弯下去的膝盖又直起来,临光大气不敢出,试探的话都梗在喉口,最终只有一句,“回殿下的话,这时候奴婢确然该当在魏侯府才对,可自宫里出来时遇上韩大人,载上韩大人一程,韩大人便非要领奴婢来讨一杯水酒,可谁知至此却不见了人……”青红皂白全部不分,一股脑全都往他身上栽便是。
文东渡负手站着,其旁花枝斜斜挑出一朵,恰正好遮了他眼,也挡住临光身后情形,要不然不知这人瞧见了又要生出怎样波折。
文东渡一“哦”,也不见面色如何变,径自接口便道,“说来确然是我这表兄会做下的事,若唐突女官,还望女官不要介怀……”一双眼徐徐望过来,其中是豺狼虎豹的狠,又有狼子野心的贪,临光低垂着头,哪里能瞧得清。
偏偏他声音低沉又平缓,若是临光未曾见远王府中惨景,真是要叫这人蒙骗了过去。
她低声,脑内将远王同韩功予关系理清,道,“奴婢不敢……”事实因果谁又会去管,少不得还是一句场面话,过去了便过去了。
文东渡倒是没大在意,退上一步瞧着她,“女官在这时候够久,莫不是失了路途,若是,倒可以随着本王一同走……”
心里颤颤巍巍的念头突地撑不住,临光蓦地抬眼,只望见文东渡一双兴味深长的眼,可她推脱不掉,就只剩下个从命的份儿,“有劳殿下……”畏畏怯怯随上他,离着三步远,以策太平。
文东渡倒是不介怀,折身提足便行。小径旁正开着的花叫他衣摆一拂,扑簌簌落下满地红,真是个糙人,分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临光跟在后头,终是提足踏过,没忍心再添补上一脚。
廊下倒是无人,恰好这两人一前一后,文东渡当是闲着无事找话说,突地道,“说来我有一事不大明了,想来想去还是要问问女官才好……”
临光心一突,原当这一路可顺当无事,可猛然听闻这话,险些要扑倒跌在地上。她兀自强撑,毕恭毕敬道,“殿下有话请讲。”哪里敢直视他,生恐这人是妖魔鬼怪变身,披着一张人皮要来吃人。
文东渡一沉吟,听见这话倒是笑起来,只道,“头回我本王府上那管事的送来个物件到我案上,是什么想必女官也知晓,末了却留下句话莫名其妙,叫人听不明白,不知女官可否解惑?”
她支支吾吾应付人的本事都凭空抽走,“殿下直言,奴婢自然是不敢不从……”
文东渡从来都不是个卖关子的人,这点上同天家他那些兄弟姐妹真是天壤之别,“女官如此说,倒是叫人宽心,”转过一道弯,他声音带着些难言的沉,“那日女官说是有事寻本王说,可为何一直到晚间也不曾见过女官,这倒是要女官解惑了……”
可即便是他不拐弯抹角惹人烦,可话中深意细细想来仍旧是叫人胆颤,临光挺直的脊背到此莫名一颓,真是要塌下去。她声音低得细不可闻,“殿下这话,真是叫人难回答——”说与不说全在她一念之间,端的看她如何应对。
临光心知这问题终究还是叫远王想起来,可事到临头她却想不出应付的法子,正骑虎难下,冷不防却有天外音,要来助她一回力,“寻殿下许久,竟是在这处遇见……”一低眉,恍似才瞧见临光,转个话音又道,“何以女官竟在……”
临光拧着的眉突地舒展开,径直截过这话,道,“韩大人,下官在园子里左等右等不见大人来,还当大人先行走了,谁料竟是在席上。”
绵里藏针,这人当是个中典范。
韩功予闻言一愣,他纯然是出门来寻文东渡,哪里曾料到隔上半个时辰会重新遇见临光,还稀里糊涂说上两句自己全然未知的话。眉一敛,已计上心来,顺着她话朝下说,“一时琐事缠身,叫人绊住了手脚还请女官勿怪……”
临光松一口气,耳听得文东渡正同韩功予说话,“正说到紧要事情,你就跳出来了,真是会坏事……”
韩功予意味深长,“紧要事情?殿下几时同姜女官说上紧要事情了……”
文东渡倒是不瞒他,“上回我那管事,说是女官有话传给我,却不知是何事?”
最后一句显见是朝着临光问的,临光正要答,韩功予却先她一步,沉声道,“我说是哪回,原是那回我也在,恰正好遇上姜女官往殿下府上去,一来二去同她说了几句话,见着天色不早扯着她便走,谁料竟还是有差事在身的……”
他说罢,转眉瞧着文东渡,一双眼里是深沉是思索,哪里能叫旁人瞧见。
文东渡自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这人有个疑神疑鬼的毛病,旁人的话只信三分,目下也不例外,闻言便反问,“何以女官这许多时候了一句话也不说,莫不成不是这般?”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