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早在底下人服侍下端坐,开云谨贤两个不大得劲,尚且还乌眼鸡一样闹腾着,只剩下一个谨惠,听了这话忍不住要挑眉,“女官竟不辩驳?”
临光摇摇头,因是跪得久了,头昏眼花的毛病险些要冒上来,幸在叫她压制住,“这确然是我的错处,殿下仁厚,这时候还想着开恩,临光感激涕零。”
一时倒是叫人无话可说,所有的后路都叫她断开,便是旁人想要搭救她一把,也还要看她情愿不情愿。
正这样僵持着没话可说,那边殿外却进来个年纪不很大的小太监,临着门槛低声禀道,“殿下,外头太医已候着了,这时候要宣吗?”
开云正同谨贤大眼瞪小眼瞪到力疲,她是个耐不住事的性子,听见这话立时便起了精神,眼皮子朝谨惠一瞟,道,“还不快宣,”有点不怀好意,眉毛眼间全都是藏着的坏心思,“叫那太医来给谨惠姐姐仔细瞧瞧,女儿家家的皮子嫩,可不要落下什么憾事才对——”
音调不疾不徐,惹得谨惠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劳妹妹挂念,碍不着什么事。”说罢给身侧伺候的奶嬷嬷使一个眼风,得了回应方才心安。
这边几人各怀心思坐着,有人安定有人恼怒,可那边太医已进得内殿,是个老实眼熟的,进殿来就匍到地上去行礼,“臣桂泰安见过三位殿下。”可怜一把老骨头,“扑通”一声将膝盖压到地上去,还没人来搀一下半下,真是要碎。
果真半天没见这桂泰安爬起来,乌龟壳一样匍在地上,好久没动静,反是要身后伺候着的小太监好心提醒,“桂太医——”声调拖得长长,终究引得这桂太医抬起头来。
又是一连串的赔礼告罪,方才能到近前去,搭丝悬脉诊看,好一通胡乱忙活。
那谨惠身边伺候的奶嬷嬷也是个厉害的,见得桂泰安拧着眉,也不说是好是不好,心里头咯噔一下就肥着胆子道,“太医,我家殿下是个命好的,那样的情形都没什么大碍,因是冬日里衣裳穿得厚实,这内殿虽是暖融,也还是多添了件衣裳,只腕子烫着了些,也不知瞧好了没?”
老太医点点头,颇赞同,也便没说什么,又扔了方子下来,添上三五句嘱咐,也就功成身退,自然又叫伺候着的小太监引出去。
这风波消弭于无形,殿内几人尚且还反应不过来,只谨惠瞧着空无一人的殿门勾了勾唇,笑意旋即藏于眼角眉下一瞬即逝。
谨贤倒是松下一口气,一张脸红扑扑,朝着谨惠便挨过去,“叫我好担忧,既然太医这样说了,当抵是没什么大碍了,”饿猫见了食一样,一面歪缠着一面又睨着临光,“女官这回真是走了好运,合该多多烧香拜佛才是。”
临光早在太医入殿之时得了恩赦起身,目下站都站不直,只好木着腿脚躬身垂首立于下首,闻言应声,“谨贤殿下说的是。”倒是个虚心受教的模样,可谁知她心里几多不情愿,深觉今日是个霉运横生的大坏冬日,连精神头都提不起来。
谨惠是个极机灵的,只瞟上一眼,便瞧出临光心思不在这事上头,她也是干脆利落的性子,既无事,自然不会在这华容殿再多磋磨,招了奶嬷嬷过去扶她起身,便朝着看好戏的开云道,“妹妹今日这殿中生出这样事,想必也没什么心思再闹了,因又病没好得全,且还是先将养着吧,”至此去意方明,“我同谨贤也断断再没留下叨扰的事由,还是先告辞,便就回曲瑞宫去了,咱们改日再聚。”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露,话里话外还处处透着股子替旁人着想的意味,显得这人深明大义,真是要占尽了风头。
然则那开云是个愣头青,脑筋转不到上头不说,性子又是直的,半点弯不会拐,听了这话就不大乐意,“姐姐这便要走了?左右我那病也没什么大碍,说好的……”叫身后自家奶嬷嬷一拉,递一个眼色过来,不大情愿闭上嘴了。
遂安静了片刻的内殿又热腾起来,外头风雪也不知何时停下来,天地尽白茫茫一片,临光立于内殿正中,透过微微支起的矮窗瞧见那几人出了殿,沿着宫廊愈发去得远了。
一个眨眼的功夫,一窝子人走得干干净净。
殿内只剩下个伺候茶水的小宫娥,另有个守着门的小太监在瞌睡,躲在墙角瞧得不大清楚的角落里,不知做的是什么美梦。
临光想着这殿中无事,正仪堂内又不知如何,自然也要告辞,同开云禀过一声便要走。
冷不防身后又有人声,忽道,“女官可别紧着要走,我有些话要同你说呢——”声音娇俏而婉转,里头却是个黑的。
临光脊背一僵,霎时一颗头两个大,暗叹自己失察失策,一时松了一口气竟是忘了还有这样一个祖宗,只得又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老老实实站在原处。
开云自榻上站起身,步子踱得慢,三两步也还是到了灵光近前。她较之临光矮了一个头,自临光那里望过去,只望得见一小截莹白如与的颈项,微微弯着朝前仰,弧出一条引人遐想的线来。
她收回眼,不大热衷先前那话头,“殿下还有什么话要说?”一本正经得似是油盐不进,这人始终是这样,不曾变过。
开云一愕,未料到临光竟会这样直白不加掩饰,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先前的几多争端都是浮云过眼,“原先还要同你好生说几句话,可谁知叫她们搅和个彻底,怎的,我连几句话都说不得?”
临光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