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裁衣,也是公中的钱,并不是我自己掏钱,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
如玉也知大户人家的规矩,一年四时无论夫人还是姑娘们,皆有裁新衣的定量。但区氏连丫头都不曾派得一个来,裁衣的银子肯定也还未分给她,周昭裁衣,花的定然还是她自己的钱。
这永国公府中上下不知几许人,周昭性子冷情,凡事克制,话似乎也少,但自她一入府便全心全意相帮。如玉心中感激,但因她似乎并不好与人太亲近,遂也不敢太过亲近。她昨夜读完了几本书,下午又有空暇,便与周昭说过一声,仍借了她那丫头小荷一起出府,要往昨日那书店再买几本书回来。
好巧不巧的是,昨日所遇那夫子今日也在,恰就堵在那排番文书架前,埋头翻着一本《番汉合时掌中珠》。如玉昨日与他见过,因这人风度儒雅,嗓音柔和,又还是个夫子,自心里对他有几分敬意,远远见了便施了一礼,叫了声夫子。
瑞王闻声才抬头,见是如玉,招了招手道:“你来!”
他放下掌中珠,自膝上拿起份硬折展开,递给如玉,问道:“小娘子既识得西夏文,帮我翻翻这份文章,可好?”
如玉是来买书的,他圈椅堵着书架进不去,只得接过他手中的硬折,扫了一眼抬头便是一笑:“夫子贵姓?”
瑞王站了起来,将腰间缀玉摘下,纳入阔袖中:“姓赵!”
如玉低头看着那份硬折,唇侧漾开两弯笑意。
赵荡低头,目光肆无忌惮,贪婪的扫视着这自打出生就流落在外的小表妹,他命中钦定的妻子,薄衫下那一抹玉白的脖颈,因低着头,隐隐可见一节节的椎骨,以及两边微凹的优美弧度。
他并不是什么君子,那怕他的生母就是同罗氏的女子,他和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一样,也想知道同罗氏如水做成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两天的时间,他总算了解了玉玺流落到陈家村后,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是白山黑水之间,饶乐河畔的天之神女,两个贼子于陈农村找到她,小心翼翼的守着,却被张君那个傻小子闯入,带走。他将她吞了,吃了,拆解入腹,犹还不知她究竟是谁。那傻小子,也许连名器究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但青春鲁莽的小子,乱拳打死老师傅,竟就让她入了永国府。
夺,则天下众人皆知,他的小表妹,他命中钦定的妻子,他如今并没有能守住她的能力。不夺,就只能继续替她遮掩身世,而张君,则能从中受益。那年青人如今站在摇摇欲坠的天平中,最完美的平衡点上。
他问道:“小娘子难道也姓赵?”
她抬起头笑了笑,略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点头。
且不论年至三十而不成家室,皇室给的压力,朝臣们的弹奏,他自己心中所怀的意图。只这一笑,赵荡觉得前三十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他道:“那可真是太巧了。”
如玉侧身,展硬折给赵荡,葱管似的纤指,一行行读给他听:“天之高处贺兰山,巽坎之下河露水。贤召殿玉台阶,立我同罗好姝……
这是份花剌文诗歌,颂的,是花剌同罗氏的一位美人。”
赵荡微微顿首,目光温和而又慈祥,问道:“还有了?”
如玉指划着,读了几句道:“她嫁入宫廷,但心中依然爱着自己幼年时牧马放羊的情人。她虽朱罗为衣,金玉为殿,可心中依然思念着自己少年时的爱人。诗歌所述,仅此而已。但不知此诗,是谁赠予夫子?”
赵荡道:“自然仍是那位学生。”
如玉恍然大悟:“这学生,想必是位花剌人。”
赵荡轻轻点头,声音缓和,温柔,挪开椅子陪如玉一起往里走着:“且不论花剌文难懂,辽灭二十余年,叶迷离的西辽名份不正,也早放弃了契丹文字的传承。姑娘一个汉地女子,怎会懂得这几种番文?”
张君昨日给了一大注钱,如玉财大气粗,索性将架上番文书一扫而空:“我祖父是个走西域的商人,自幼便教我习各族文字,所以略识得一些。”
赵荡接过如玉手中的书,替她抱着,看她踮脚往上,便替她将书取了下来,托在手中。
走到书架尽头,如玉忽而转身,几乎碰在赵荡胸前。两旁书架高高的阴影中,这年约三十的长者,个子太高她看不清神情,胸膛平坦宽阔,不语,呼吸有些急促,就那么站着,仿佛陷入无尽而又绵长的沉思之中。
如玉轻唤道:“先生!”
他捧着一摞书,不言,不语。
“先生!”如玉提高了声音,这才惊醒赵荡。他低头,微不可闻一声叹息,转身向外走去:“走西域的商人,晋地有之,秦州亦有之,但不知小娘子家在晋地,还是秦州?”
这人太会与人聊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如玉已经叫他问得个底朝天。
眼看日影西斜,如玉接过掌柜捆扎好的书,与小荷两个分提着,辞过赵荡要走,忽而心念一动,问赵荡:“我听闻应天书院难入,正好家里有个才及总角之年的幼弟,要自秦州入京来读书,到时能否请先生见见,指点一二?
但不知,要往何处,才能找到先生您?”
赵荡站在柜台边,掌柜在里头点头哈腰的笑着,他亦在笑:“若小娘子有暇,改日可往书院亲自拜访,但报寻赵夫子,门倌即会领来见我。”
如玉点头:“改日我必偕夫一同拜访!”
所谓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