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今天打她那两巴掌,这口恶气还是咽不下,她略一思索,开口道:“三爷明儿一早还是要去老太太处请安,免不了要穿过海棠苑,只盼着别出什么事儿才好……”她的声音轻轻的,似在自语,又似在隐隐担忧。
其实唐毅也很不想与宋氏打照面,听她提起这晦气事儿,心里有些不耐烦,“她被老太太禁足一个月,且出不来呢,再说了,即便是碰着了,那泼妇又能怎样?她一个女子,出嫁从夫,夫乃妇天,她还想翻天不成?”
“话虽这么说……”何姨娘试探地道:“可是三爷也知道太太的性子,闹起来不计后果,如今她住在海棠苑,乃是咱们府里的正房,来往的都要经过,若哪天再摔了簪子……”说到这,无奈地摇了摇头。
唐毅想起宋氏那出“碎簪断义”,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宋氏捏死,可想到自己竟跟个妇人置气,觉得既没脸,又没趣,一时憋闷得很。
何姨娘察言观色,顺势道:“哎,老太太虽罚了她禁足,不过是面上好看些罢了,她闹这么一场,下人们难免要说闲话。何况她整日在那海棠苑里出出进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会有事端。若是能搬去北角的明慧堂,一来可供奉祖宗牌位,二来日日受佛法洗礼,抄经受教,只怕咱们府里还能有些宁日。”
说完,她抬起头,小心地看着唐毅的神色。
唐毅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他嘴里虽不承认,心里还是有些怕宋氏的。别的不说,这妇人闹起来端的是不计后果,就说今天吧,着实够被长房和二房笑上几天。
而宋氏现在住在海棠苑,他要往何姨娘处来,确实是每日都要经过,一想到跟宋氏碰面,唐毅就有些不自在,心中便犹豫了起来。
明慧堂可是三房的死角,宋氏若真去了那,到真是一劳永逸。可她到底是这一房的当家主母,海棠苑本就是给当家太太修建的,若让她搬出去,海棠苑要给谁住呢?
好在唐毅还算聪明,他想到这儿,眯眼看了看怀里娇滴滴的美人,转瞬明白了她打的什么主意,淡淡道:“海棠苑到底是正房,修建时耗费甚多,风景又好,若叫她搬走,平白空了,反到可惜。”
何姨娘差点没脱口一句“我搬进去啊”,话到嘴边,到底是噎了回去。她一时还不死心,又劝道:“三爷也说了,海棠苑是正房,哪里都够得着的,太太闹得这么鸡飞狗跳,若叫魏、韩二位姨娘看见,有样学样,这也……”说到这,恰到好处地顿住,叫唐毅自己去想。
唐毅面无表情,声音也透了几分疏离,“你这梨香苑里海棠苑是最近的,整日与她朝夕相对,也没见你被她带坏了不是?”
何姨娘一窒,还想再说,唐毅挥了挥手,闭目道:“我累了,早些睡吧。”
何姨娘胸口起伏,好一会儿,才放平了心绪,她握了握拳头,默默自语,不急,何止是一个区区海棠苑,那个位置,也早晚都是我的。
☆、名字
第二日一早,宋氏兴匆匆地起来,准备两个小桶,并吊钩、鱼饵,非嚷着要去梅园里砸了冰窟窿捉鱼,被牡丹和蔷薇好说歹说的劝住了,太太现在还禁足呢,被人瞧见了,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宋氏恹恹地坐回去,牡丹怕她无趣,特意拿了晋王妃上次来府时带的两个花样子,将锦帕用绣绷子绷好,给宋氏打发时间。可宋氏哪里是绣花的料?鸳鸯活生生绣成了乌鸦,扎在帕子的针眼还没扎在手指头上的多。
青岚跟着徐妈妈,在老太太那边用过了早饭,回来就缠着牡丹说话,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套出自己的名字来,在老太太面前,众人都叫她四丫头,回了海棠苑,又都称她大姐儿,弄得青岚穿过来好几天,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呢。
跟牡丹一打听,她才弄明白,原来她虽过了四周岁的生日,却还没起正经名字呢。原因是周岁那年,老太太带众女眷去西郊的慈明寺上香,正巧碰见个云游的老和尚。那和尚见了青岚,直嚷此女不凡,老太太知道有些底细不明的出家人,都喜欢找她们这样的勋贵人家说好话,以讨些好处。不过自己孙女儿被夸,到底高兴,便吩咐婆子们拿了两颗银锭子给那和尚,一面笑道:“才周岁的小人儿,哪里就瞧出不凡了?”
谁知那和尚竟没收银子,而是摇了摇头道:“老衲乃出家离世之人,苦行以休自身,诵禅以脱轮回,不慕金银黄白之物,老太君万务收回。”
唐老太太一听这话,便觉这老僧不凡,暗自留了意,遂问道:“不知我这孙女儿有何奇处,入得了大师法眼?”
那大师道:“凡人皆有魂魄,魂乃心之精髓,魄乃身之灵爽。而魂又分为上古之魂,未来之魂,和婆娑世界的现世之魂,这孩子,正是少了这现世之魂!”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一惊,宋氏更是不乐意了,大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魂乃是心之精髓,你说我们大姐儿少了魂,这不是骂人缺心眼么?”
王氏和梁氏也跟着抢白了两句,一面安慰宋氏,这些云游和尚的话必不能信。唯有唐老太太上了心,她屏退众人,请那和尚到偏厅坐了,细细详谈。众女眷都垫着脚,抻长了脖子往里看,却一个字也没听见,宋氏更急得来回打转,直过了半个时辰,唐老太太才出来,脸上神色冷冷的,只交代一句,“这孩子四岁之前,切记不可取名,等过了四岁,自然有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