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夏安浅要走要留的时候,夏安浅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劲风见状,登时了然。
他们家安浅有时候就是这么矫情这么难伺候,明明心里想留下来想得要命,却还碍于面子不愿意说想留下来。好让后面丽姬或者是鬼使大人要问她为什么要留下来的时候,她能有个好借口。
劲风想,安浅好歹也是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总是在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死要面子?
这个问题,不止劲风弄不明白,其实夏安浅本人,也是不怎么明白的。
她整个人躺倒在大石头上,身旁是呼呼大睡的安风。
天上蓝天白云,夏安浅抬起一只手搁在额头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还是睡一会儿再说。
阳光下,清秀的竹子倒映在湖面,原本正在呼呼大睡的安风忽然眉头皱了下,眉心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可随即,那现形了的印记又消失不见。
夏安浅又在做梦。
自从境界止步不前之后,她动辄就在做梦。
黑无常说过,修行之人,应该是越修行梦就越少的,等修炼成仙成神,几乎是不会做梦的。一旦做梦,那都是一些预兆,不然就是离陨灭不远了。
夏安浅梦到了自己在一片蔚蓝的海水之中,海水前方,有着一盏点着的灯,幽幽的青蓝色的火,好似是凝聚了无数鬼火而成。
她看到自己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盏灯,可是忽然一个惨白色的面孔出现在那幽幽的灯火中,那个面孔眼睛像是锯齿一般,七孔流血,十分瘆人。那个面孔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啊,快来啊。”
她心中猛然一跳,正要将手缩回去,可是忽然一只枯枝般的手从盏灯里伸出来,要将她往里扯。
放开!
她想大叫,可是却叫不出声,忽然一条黑龙从远处而来,那是一条小龙,头上的龙角甚至还没来得及长出来,只是两个微微鼓起的包,身上的鳞片也没长全。他只在头顶和后背上长了玄色的龙鳞,四肢和腹部还是光溜溜的一圈儿。
夏安浅在想,这怎么长得跟巨型的黑泥鳅一样难看?她家安风难道不是个粉雕玉琢的美娃娃吗?
小黑龙飞了过来,龙尾一摆,将那盏灯打翻了。灯翻了,火却不灭,那盏灯像是被惹恼了一般,明明是在海水里,火焰猛地一下涨得老高,那张惨白色的面孔神情狰狞,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要将小黑龙吞进去。
夏安浅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安风!
她猛地惊醒。
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下一刻,一股来自幽冥的气息笼罩着她。
她想:“这人是黑无常。”
原本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因为噩梦而高高挂在半空中的心此刻终于慢慢归位。
接着一道力量从她的眉心而入,像是春风一般的清气在她从她的内府传至她的四肢百骸,她终于回过神来,张开了眼睛。
黑无常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夏安浅发现自己几乎是整个人窝在了黑无常的怀里。
黑无常俯首,眉目间带着几分忧心,轻声问道:“做噩梦了?”
夏安浅顾不上计较鬼使大人趁人之危,那个梦做得好像是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般,只觉得浑身软趴趴的。而来自幽冥的气息,有一股幽然的冷,可怀抱却是温热的。
“安浅?”
趴在男人怀里有些失神的夏安浅抬起眼来,氤氲的眼中带着几分慵懒,她朝黑无常笑了一下。
黑无常:“……”
夏安浅软软地赖在他的怀里,叹气着说道:“我又做噩梦了,可能是因为大人你先前跟我说了魂灯的事情,我竟然梦到了在海里点着的一盏灯,灯里燃着青蓝的鬼火,火里还有——”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鬼使大人可能又吃错药了,他竟然将她的手握住了。
鬼使大人平常看着fēng_liú潇洒,不管是去替她解围还是去捉拿恶鬼妖物,看着都十分游刃有余。可是此刻被他握着的手,却能感觉到他的掌心似乎有几道伤疤,在虎口处还有着厚厚的茧。夏安浅的手微动了下,可随即被握得更紧。
夏安浅心中哆嗦了一下,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男人握着她的手,凑至了嘴边。他淡色的薄唇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夏安浅脑袋一片空白,她觉得这样什么都不做不是她的作风,她先前还想过一百零八种策略来应对鬼使大人的撩拨,可到了此刻,她只能木然着脸,勉强端着自己十分淡定的表象。
男人眉眼低垂,神色近乎虔诚。
夏安浅天人交战了近乎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趁人之危。”
黑无常抬眼,嘴角慢慢地漾起了一抹笑,握着夏安浅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他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迷人,像是开屏的孔雀一般想要将眼前的女子神魂都勾过来。他微笑着,声音温柔地几乎能掐得出水来,但话语却十分无赖:“嗯,就是在趁人之危。”
夏安浅被他这样光明正大的无赖行径震惊了,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黑无常看着夏安浅的模样,低声笑了起来。他伸手将夏安浅揽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
“安浅,我们试试看,好吗?”
夏安浅被他抱着,可能是噩梦将她的力气耗尽,又可能先前她所做的一切挣扎都是欲迎还拒。她一面告诫着自己和黑无常之间不能踩线,可她从来也没有言行一致,如果真的言行一致,她想她就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