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着平躺的姿势,任他轻揽着自己。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顺着发丝,缕缕入扣。她一下安心许多,忍不住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世人为生死、荣辱、贵贱而奔走疾行之时,唇角的笑意愈来愈冷,眼中深不见底的幽潭成为了最好的伪饰。唯有稚子幼童,因为不知,所以天真无邪。
但他们近日却知晓了太多。虽然许多只算得上姑且成形的推测,然而这世上的可能,终不是如话本上所说的那样,有千千万万。
有着再光亮的华丽外表,也不能杜撰出不可能的可能。
顾霜轻声叹了一口气,正欲合眼睡去,手掌却忽然被一股温暖包裹。
她讶异地侧头,见萧彻正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她。那目光很是专注,令她有些不好意思:“是吵到你了吗?”明日不是休沐,他五更便要起。
萧彻朝她靠近了些:“你在害怕吗?”
顾霜沉默片刻:“我——”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秦昇略显焦急的声音:“王爷,边关八百里加急战报!”
屋内灯火渐明,似还有男子低声的耳语,仿佛温柔的安慰。
又立了片刻,屋门才被人打开。萧彻只披了件外袍,秦昇念着更深露重,正欲请他多加一件,却被萧彻沉声打断。
“随本王到书房去。”
书房里,边关的副守将裴凌早已立身等候,一身狼藉。他本由萧彻一手所提拔,乃军中能力卓越之辈,如今却伤痕累累地站在他的面前。
萧彻见来人是他,眉峰紧皱,无暇多礼询问伤势,直言道:“究竟怎么回事?”
裴凌神色紧张:“耶律佑忽然率二十万大军攻打边城,守军本可暂挡,怎料其有备而来,早将城中水粮以毒染之,又将援军路线截断……如今边城已是困兽之斗,还请王爷速速发兵!”
撑着气将话说完,便大咳不止,吐出许多血来。
秦昇忙上前扶住他,语气镇定:“裴将军定要撑住,府中大夫马上便到。”
萧彻见他尚能站立,以为并无大伤,见状几步上前,认真看着他的伤势,半晌似是松了口气:“伤口虽重,却都不在要害之处。”只是要躺上几月了。
出了这样的大事,萧彻自是不能再睡,需连夜进宫面见陛下,召集诸位重臣,商讨方案,以便明日早朝时告知众臣。
既要进宫,便不能再这样衣着,可他的衣服……皆在卧房内。
☆、众里寻他千百度(8)
尽管萧彻将脚步放得很轻,却无甚大用。因为顾霜已静静立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声音很低,似蚊蝇呐语:“事情,很严重吗?”
萧彻想起方才的问题她还未回答。顿了顿,没有隐瞒:“耶律佑率兵二十万攻打凤新边城。”
顾霜抬头看他,带着不解:“耶律佑?”
萧彻伸手理着她的耳发:“大赫的习惯,统兵之人需是皇室血亲。耶律佑篡位,其父耶律猛应被软禁或身死,其兄耶律皓又下落不明。此次交战,当然是他亲自上阵。”
耶律佑既能亲征,想必大赫境内已安排妥当,如此有备而来……还有娘亲,不知眼下怎样。顾霜只觉心思如一团乱麻。
萧彻看出她的担忧,忙抱住她:“放心,以左相之力,足能自保。”吻吻她的额尖,“不会有事的。”
顾霜低着头,摸着他的衣袖:“那夫君会——”却是没有再说下去。她不能在此时干扰他的判断。
仰头露出一个笑来,催促道:“夫君还是赶快入宫面圣吧。我去替夫君寻衣服。”说完便转身向衣橱走去。
萧彻没有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映着烛火,忽明忽暗。
长乐宫。
萧琉年岁虽小,面上正经神色却不逊于在场的诸位重臣:“卿等以为,该当如何?”
凤新大赫乃是战场上的老对手,凤新臣子也多知晓大赫的心性,是以皆一力主战,倒无人主和。关键便是这统兵的人选,以及兵力的多少。
事关战事,宋瞻不再缩着头,难得首先开口:“微臣以为,大赫虽号称有二十万大军,但实际应只有十万左右。”
萧琉淡淡看着他:“所以宋大人的意思是?”
“臣以为,调取平西关的十五万驻军便足以解忧。”
广武将军冯青插言道:“大赫此次算是奇袭,且对边城只围不打,其必有后招。若只拨十五万兵力,恐并不妥当。”
宋瞻也不生气:“若是冯将军领兵,不知要多少人马?”
冯青仔细想了想:“三十万。”
萧琉不置一词,微微侧头:“卫将军有何想法?”
卫绍回答得很快:“微臣赞同冯将军之言。”
萧彻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默默听着。萧琉见差不多,这才开口询问他的意思。
萧彻沉吟片刻:“将平西关的十五万作为前军,先解去边城的燃眉之急。嘉褐谷的十万紧跟其后,作为援军。另外还需晓谕张榷,令牧梁山下的十万兵马进入随时可开拔的状态。”
萧彻话一出,事情便几乎是定下了,无人再有异议。
萧琉唇角浮出一丝笑,似是欣慰:“依摄政王看,任谁作为大将军更合适呢?”
殿内一时安静,仿佛能听见龙涎细燃的微弱火声。
冯青忽然开口,中气十足:“启禀陛下,微臣愿领兵前往。”
萧彻眉头轻皱,黑眸扫过宋瞻。他应已快到知天命的年纪。
“太尉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