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出长安那一刻起,一颗心就浸泡在了油锅里,锅煮油炸一般。侯总兵说话, 她也听不见。
甚至好几次,她走着走着,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一拉缰绳,往后一看, 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走错方向了。
她的异常,自然引来了侯总兵的关注。
她也只能解释道:“我家中有一个十岁的小妹, 自幼感情深厚。因为我是头一回离家,担心她在家中受委屈,所以坐立难安。”
侯总兵叹道:“我们做武官的,骨r_ou_分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林参将也不必过于忧虑, 尚书大人身边如今只有林二姑娘一个亲骨r_ou_,难不成还能让她受委屈?”
“侯总兵所言极是,”这时候,黛玉突然意识到队伍中没有君翎的身影, 顿时觉得十分奇怪,“话说回来,君翎为何不在?”
“我让她留在了京城,不和我去边区了。”侯总兵道,“她如今已参加过采选,差不多是定亲的时候了。而我一直都是希望她嫁在京城的,就让她暂时留下了。”
侯总兵的想法是很好理解的。虽然他现在长年镇守边区,但总是有卸任那一天的。等到他卸任,不还是要回京城养老吗?如果将女儿嫁在边区,等到了那个时候父女二人便是天各一方,再难相见了。
倒不如先把女儿嫁在京城。等过个几年,自己返京养老,再共享天伦之乐。
黛玉微微皱眉道:“君翎嫁在京城?这……合适吗?”
君翎确实是个好姑娘,但要说亲却并不容易。尤其是在京城说亲。
首先一点,她是丧母长女。有道是“丧母长女不娶,无教戒也。”侯总兵又没有续弦,使得她从小没有女性长辈教养。光是这一点,她就很难在京城找到门当户对的婚事。
再说她自己,容貌并不算出挑。从小生活在边区豪放的民风中,光是性格就和京城闺秀格格不入。别的不说,就说上次在醉晴楼遇见林曦,她毫不顾忌地和一群男人喝酒。这在边区或许不算什么,在京城绝对是惊世骇俗。
女红针线、琴棋书画,她一件都不会。
纵然父亲是正二品蓟镇总兵,凭着以上那些原因,她也很难在京城找到一门好亲事。
侯总兵叹道:“从小到大,我对她确实约束得太少。我只希望她做个快乐的女孩儿,却忘记了女儿家到了年龄是要说亲事的。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停了停,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指望她嫁个高门大户。其实换个角度想,低门嫁女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没有人敢让她受委屈。”
“低门嫁女?”黛玉道,“那样也好。不知道,总兵给君翎说的是哪户人家?”
“就是林参将兄长的岳家,皇商薛家。”侯总兵道。
“薛蟠?”黛玉猛地拉住了缰绳,“怎么会是他?”
黛玉和薛蟠并没有太多交集,以前在贾府也只关注了贾家人的龌龊。但就凭他那天差点儿轻薄喝醉的君翎,黛玉就不相信他会是个好归宿。
侯总兵道:“薛家不过是皇商,若是日后有半点让人过不下去的地方,我有的是法子教训他们。那薛蟠虽然性子强硬,君翎却也压制得住。这门婚事虽说不是十分合我心意,却也将就了。至于其他的……林参将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我清楚……”黛玉瞬间明白了,是说那天在醉晴楼,君翎当着翰林院那么多人的面,搂住了薛蟠的脖子灌酒……
如今队伍中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还有其他武官一同赶路,侯总兵自然不能说得太清楚。不然会损害君翎的名节。
黛玉毕竟不怎么了解薛蟠,听侯总兵说到了这里,也就只好作罢了。想来也是,以君翎的性格、君翎的武艺,又有侯总兵作为靠山,薛家怎么能让她受委屈?
其实对君翎,黛玉虽然有些欣赏,情分却并不深。毕竟二人才认识不到三个月。即便黛玉担心她、关心她,也是有限的。
刚才若不是侯总兵提到骨r_ou_分离,她也想不起君翎来。
而对于黛玉来说,她现在心中牵肠挂肚的、放不下的,只有清溪一个。
她不敢想象,等清溪醒来以后,发现黛玉悄悄走了,会不会哭?会不会闹?她要是哭闹,嬷嬷会不会像自己一样耐心哄她?
父亲虽说疼爱清溪,但是他毕竟经常不在家。如今自己也不在,那些奴才会不会奴大欺主,怠慢了清溪?还有张氏和宝钗,她们会不会嫌弃清溪?会不会因为清溪哭起来烦人,就打骂她?
越想到后面,黛玉就越是心揪。甚至在心里发誓,若是那婆媳俩敢动清溪一指头,等自己回去了,少说也要留下她们两只胳臂!
心揪也好,愤怒也罢。马匹朝着山海关的方向行走着,长安城的身影越来越远……
一日中午,一行人来到了位于山脚下的一处村庄。他们在一家小村店里落脚,用些午饭。
“林参将,你今天还是只吃这些?”李苏问道。
自从离开长安,黛玉心中挂念清溪,怕她冷着,怕她饿着,怕她受欺负……根本没有什么胃口。
“感谢李兄挂念,我真的没什么胃口。”黛玉道。
“林参将今日最好还是多吃一些,”侯总兵提醒道,“一会儿可是要翻山越岭的。体力不够可不行。”
“总兵放心,我体力足着呢。”黛玉道。她就是山上山下跑个十几圈,也累不倒。
“说起翻山,一会儿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