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也不看唐素贞,说道:“是我女儿来的电话吧?”
唐素贞点点头,又摇摇头。的确她不知道来电话的女人是谁。但说“那个老不死的死了没有?”似乎是忤逆子对自己老而不死的长辈最爱说的话。
“让你见笑了,唐医生!”唐老斋悠了半天,还是坐在了一直习惯坐的那张大椅子里,坐下去,伸直双腿,放松背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唐先生这是哪里的话。”唐素贞转身去了厨房间,一会儿端来了一只青花瓷的小碗,里面有一只白色的汤匙:“唐先生,我听你夜里白天的咳嗽不停,喝点银耳莲子羹润润肺。”
“哦,还是唐医生细心,老毛病了。从前的时候咳的更厉害。这罗德岛啊,人少树多濒海临风,对肺好……”
“哦,唐先生从前肺子不好,是年轻时得的病吗?”唐素贞职业习惯,喜欢问病情。
“说来话长了,从前的时候,被打成右派,蹲牛棚,扫厕所,被尿熏坏了肺子……”
“哦?”唐素贞长叹一声,没有言语。
陈宸偷偷从门里望外看,见两个老人家心平气和的,遂出来说:“唐先生,对不起啊,刚才电话里……不过,我实在气不过,这大过年的,你闺女来电话直接就骂人……为什么啊?”
唐老斋摆摆手,示意陈宸坐下来。
陈宸“哦”了一声迅速地坐在了旁边的小圆桌边,做出倾听状。唐素贞见状,认为女儿是要进入工作状态了,毕业她们祖孙三代三个人,进了这个门不是来做亲戚的,赶忙带格格出门溜去。
屋子里只有唐老斋与陈宸二人。
“陈姑娘,《汉乐府》民歌熟不熟?”唐老斋开门见山地问。
“这个啊,很熟悉啊,唐先生,陈宸我读的就是语言。魏晋南北朝啊,《史记》啊,《古诗十九首》啊,都能背。”
“这个我信,小然子跟我说过。”
“小然子?哦,陶斯然啊?”陈宸雀跃道。
“汉乐府民歌熟,背一首我听听。”
陈宸突然站起来:“先生,我去拿一下电脑。”
“坐——下!”唐老斋顿着拐杖,不悦道。
陈宸赶忙坐好,脑子里迅速地想到了这首《上邪》。她清了一下嗓子,认真地背了起来:
“上邪!”
“啪!”拐杖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差点打着了陈宸。
“干什么?”陈宸身手灵活地站了起来,问道。
“干什么?太过分了!什么博士!什么哈佛?什么状元?”唐老斋气得一连串咳嗽。
“上邪!‘邪’念作ye,你念‘呀’!我到是第一次知道能这么念!”
“唐老师,我知道念‘ye’,可是……”陈宸辩解道。
“狡辩!去,不要在我面前晃。”唐老斋挥了挥拐杖,像赶苍蝇一样地赶陈宸。
“不去!上哪里去啊!唐先生,不要动不动挥棍子,犯法的知道吧?”
“犯法,哪个犯法了,你说说,哪个犯法了?”唐老斋又举起了拐杖。
这一次陈宸溜得比兔子还快。
“知道要跑啊?还犯法。人家打你,你不会跑啊,你死人啊?唐念约骂你,你怎么知道还嘴?!”唐老斋今天吃火药了。
“唐念约?啊,你听电话啦?那你为什么不出声!”陈宸气得心里直骂神经病,老狐狸,一家人都有病。
☆、34,青春小鸟
陈宸这天的情绪有些低落,大年初一的,先是唐老斋远在北京的女儿,打电话来乱骂一通,八成这女人处在更年期,或者干脆就是个神经病女人。国骂加美国脏话乱喷。
陈宸的野性也是出了名的,骂人连珠炮似的,但大年初一这天的对骂中,没有发挥好。
原因有两点,其一,她是客,在唐家,她是客人,有顾忌,不能淋漓尽致完全彻底放开来骂人;其二,敌人出现得太突然,陈宸完全没有防备,一旦意识到对方的敌对势力后,她又气急攻心。
这无名的一身污水,账必须算在唐老斋身上。
但终年在椅子上坐着的这个主,也不是什么好鸟。居然偷听电话,自始至终连气都不喘,还亏得肺子有旧疾,这次他妈妈的怎么就一声都不咳了呢?
难道是她热心过了头的娘唐素贞的冰糖银耳羹太灵验。
这是一件倒霉事。
这第二件倒霉事,唐老斋突然要听《上邪》。是个中国学生,就知道这首汉乐府,哪知道这老家伙是要听原文。陈宸是翻译成白话文给他听的好不好。老天啊,老天个毛。谁都喊老天,天不忙塌下来?
再说了,陈宸我古文好不好,跟你有毛关系,指手画脚的。好呀,你唐老斋有文化,古文功底了得,不也就是坐在椅子里苟延残喘吗?社会关系处得那叫一个糟。
越想越气,陈宸真想明天就回波士顿去,然后,旅旅游,看看风景,然后去南部的德州,做一辈子薪水底但高尚呀,与世隔绝地教中国古文,但安贫乐道自得其乐呀。
当初就不应该听陶斯然的鼓吹,说这位老唐先生有一辆深蓝的宾利车,是隐形富翁。
但凡与陶斯然有什么瓜葛,都走背字运。
唉,越想越气。
不想了,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太多烦忧。
陈宸摇摇头,像洗衣机甩干一样,把多余的水分甩干了,开始想下一步自己应该怎么办。
唐素贞跟着自己到了罗德岛,这年也过了,再过几日,唐素贞女士带着陈宸女士的小格格,挥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