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知道’,言时一直以来都在暗处盯着言昌,晓得他从来就没有打消过谋反的念头。
言晖死后,言昌从没被查出来的部分私兵再做训练,并渐渐扩大规模。秦琮不在的时日里,洛城禁卫加上城里能调用的兵也不过两三千,若要出城去附近的临城调兵就晚了。
是故私兵虽比不得之前的大几千人,若是掐着秦琮出征的点子作乱,虽不至于轻轻松松让整个洛城瘫痪,也定会让禁卫军元气大伤。
言昌很快地意会过来他的好儿子背地里监视他,摇头叹道:“阿时,你这么执着是为了什么?你真的觉得大卫这个王朝,那个小皇帝,或是秦琮,值得你誓死效忠么?”
“我也很想知道您在执着什么。”言时轻声道,“二弟已经不在了,你就算当了皇帝,你百年后又要把位置交给谁?”
“那些重要么?”
“你觉得不重要就不重要呗。回头吧,趁现在还来得及,把东山那些人散了,我……我会将言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
“不是,我既然会在这里跟你说,就能遣散他们,也会把言家打理好。”言时垂眼道,“我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看到自己爹想谋逆,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了,您这回除了答应我,别无选择。”
他冷笑:“呵,这几年秦琮夺了我的权却没能压制你,你倒是把我的人脉都接收了嘛?”
“不敢当。”言时闭了闭眼,“若将军执意起事,下官忝为中护军,自认应该不似郑梁那个纨绔一般让您称心如意了。”
“什么?!”
言时没有回答。
前世是因郑梁没有任何经验,指挥不动禁军,言时也去那里和郑梁僵持不下,拖住了时间,二弟则去请了沈太后的旨意,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方能成事。
现在言昌早就不具备这些条件了。
二弟已去,他不愿听从摆布,言昌孤掌难鸣。
“就算您不答应,我也会将言府打理好,不辱家门。”言时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只是与对方说些家常,“只是若扯破脸皮,我不保证您能不能活着看到这些。”
“……”
言昌的目光紧盯着他,里头透着深深的疲惫,言时清亮的眸子则毫不畏惧地回望着,坦然而坚定。
言昌抬头看着跟前的青年,赫然惊觉自己已经需要仰视他。言时虽在朝中一贯低调,可不知曾几何时,他却已经形成了没有人能小觑的一股力量。
“剑已经不在我手上了,对么?”
言时拱了拱手,恭声道:“父亲能想通,也是好事。”
第89章其之八十九
秦琮怀拽着一腔必定要灭一灭北漠人威风的雄心壮志出征去了。
少了这位凡事都要插手做主的大将军,洛城在短暂的混乱后很快地找到了规律。小事秦琰可以自己下决定,大事则在退朝后跟几个值得信任的老臣关起门来讨论出个结果。
朝中众人很不意外地发现,少了大将军,朝局不会因此大乱阵脚,反而还会更好——说得直截了当一点,在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决策上,秦琮本人就是混乱的源头。
洛城宫中,几个先生正在讲解四书五经,他说一句秦琰听一句,身边跟着的两个伴读则埋头在书简上抄写。
面对这三个围着他吱吱喳喳的老先生,秦琰不禁有些恹恹。
秦琰很喜欢原本的那位姓洛的老师,他教的不只是典籍上那些冷硬的文字,更会说故事给他听,跟他分享前人的智慧,对他说为君之道。
那位帝师针砭时弊也有自己的一套,懂得变通并不迂腐,虽然年轻却有智慧。
秦琰记得很清楚,老师前几天刚对他语重心长地教了一门帝王心术,虽然他听得有些懵,但却是很受用的。可过了不久老师就被大将军以教导不力的缘由辞退了,连本来从洛家带来的伴读都换成两个秦琰不认识的少年,整天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阴阳怪气的。
秦琰望着窗外的飞鸟走神了好一会儿,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已经合起书简,暮气沉沉地说:“陛下,今日的课业已经教完了,还请陛下勤于复习。”
“……”
老实说,他们教的秦琰早就学过了,但很显然他的两位新老师不在意这些。
秦琰“哦”了一声,挥挥手让两个伴读也跟着下去,那俩少年却惶然地垂下头,道:“陛下若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臣下,臣下定会为陛下解答。”
秦琰斜睨他们:“朕没有问题。”
“可是……”
秦琰不耐烦地捶了锤桌子,桌上的笔墨书简落了一地:“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你们是皇帝?”
秦琰的声音尚带着些稚气,只一字一句气势毫不马虎,那两少年被唬得一愣一愣,慌忙跪下道:“您是皇帝。”
“知道就滚。”
待两人夹着尾巴退出去,秦琰才颓丧地靠着墙边,闭上眼睛。
他无奈地想着,到底是我是皇帝,还是你们听命的大将军是皇帝?
……
隔日清晨,秦琰照惯例前去永宁宫给太后请安。这个地方不是宫中最破旧的地方,却是最暮气沉沉的地方,几个小太监在宫外低头扫地,见了秦琰过来唯唯诺诺地行礼,那个叫青花的宫女很快就从殿内出来将他迎了进去。
太后目不能视物,是故沈芊芊的身边一直都有四五个人贴身侍奉,片刻不离。
“儿子给母后请安。”
本来面无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