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提出要“后妈”时季成川还有点伤心,自己这个爹竟然失败到让儿子想从别人身上寻求亲情。与顾问开会时,他却被对方一个假想打开了思绪。
——无中生有,暗度陈仓。
季成川从来不怕风险,风险于他而言只是另一条后路,他信任自己对局势的审度,做了决定更是雷厉风行,与林素签了协议以后,他去找方廷,方廷极不赞同他为了季然再婚,季成川扔给他一摞文件,说不是来让你同意的,她是有用的人,如果我出了事,你就把我的股都接过去,留给季然。该c,ao作的他们都会做好,你只接林素的盘就行。
林素知道季成川选中她的原因之一是阳阳——没什么能比孩子更能成为一个母亲的软肋了。她在季家观察了很久,吃惊于季成川对于季然没有底线的娇纵与保护,同时也明白自己并非没有攥住季成川“软肋”的可能。“洗股”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天上”已经起了风,她向季成川提出“加码”:支付阳阳的所有花销直到大学,且在阳阳考上大学以前不能离婚,即便离婚协议已经签好,也要在所有人面前保持夫妻关系。
季成川当时刚打完季然一巴掌,坐在书房里看着手掌抽烟,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养到阳阳结婚成家也没问题,只要求她把合同上“照顾季然到成年”,改成到二十五岁。
他们在悬崖边缘紧锣密鼓地运作,形势却越来越严峻,季成川一点风险都不敢让季然牵扯,他开始事无巨细地为季然安排“后路”,小心得过分,连偷偷去学校多看一眼都是奢侈。林素还记得出事前那晚,季成川苦笑着对她说,明明知道该让他越早飞远越好,怎么就是舍不得呢。
车祸发生的时机简直像老天在跟这对父子开玩笑。
不能说巧合的成分占了多大,事态突然失控搅乱了所有人的阵脚,却在某些角度转化为一阵混沌的“东风”。方廷跟林素趁水摸鱼,合力拉动暗线“瓜分”季成川的股份,方廷甚至不惜将自家触角探进这个泥窝,边为季成川治疗,边袒露两肋来为季式“金蝉脱壳”。
“勉勉强强才堆起来的海市蜃楼,你想过如果你出去大吵大闹,那些小道记者编排起来,可能带来什么后果么?”
林素冷冷地说。
她不急不缓地从监控盲区站起来,从上往下望着季然满脸的水,神情漠然。
“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他最不想被知道一切的人就是你。他用他的关系网给你搭一座空中花园,想把你护在里面遮风挡雨,你却把花都掐了。外面楼塌了地震了他什么都不告诉你,由着你误会、撒泼、上蹿下跳的作。可惜,他豁出去半条命给你挡住的半边天,还是被你自己撕开了。”
“你说得对,他确实是个垃圾爸爸,只知道把你往翅膀底下藏,根本不会教小孩,是我见过第二差劲的父亲。第一名是我前夫。”
“而你,我真的不明白他把你纵容成这个性子是为什么,把你养得这么天真这么蠢是为什么。你可能只在他眼里可爱,我不是他,忍不了你。”
“我从法律层面跟他不再有任何关系,对你也没有任何责任,如果他真这样醒不来,我对你有十年的义务,可这义务也只是出于对他的承诺,是他给你换来的。”
“至于你,你真的该长大了,季然。”
“不会再有人,能像季成川一样爱你。”
第87章
季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时间和行人都很慢,路面时而崎岖时而平坦,时而阳光普照时而大雨倾盆,他走上一座天桥,桥下的车流瞬间卷成湍急的河水,高浪蔽日,似乎在阻止他走去桥的另一头。
一只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季然回头,姥姥在身后站着,像他十五岁生日那天早上送他出门时一样,她冲季然挥挥手腕,露出慈爱的笑:“去吧。”
桥很长,水花很大,没走几步就s-hi了脚,那头笼在一片雾蒙蒙里,不知是悬崖峭壁还是蓝天白云,他心里有点发毛。
“走啊。”有人拉起他的手,李鹤阳在身边笑嘻嘻地挤挤眼:“咱俩是一伙儿的嘛!”
走到中间的时候桥晃了一下,阿姨“哎呀”一声托住季然的胳膊,不放心地叨叨他:“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走路要踩实,一步一个脚印,别走歪了。”
“然然哥哥!”
季然扭头,小阳阳在林素怀里冲他笑,眼睛像弯得像月牙。林素仍是那副温婉样子,把阳阳往怀里又托了托,对季然说:“快到了。”
浪小了,雾也淡了,桥头隐约有个男人的轮廓,季然临近跟前却有点发怵,方廷靠在栏杆上斜眼瞥他,见他迟迟迈不过那一步,“啧”了一声拎起他就往前一扔。
脚下的桥面蓦地变软,季然东倒西歪地扑过去,像踩在云彩上。雾散了,河没了,他踉跄着抬起头,季成川支着一条腿坐在桥端,懒洋洋地转过身来。
“过来。”
他笑着向季然张开双手。
季然看了他一会儿,坐下来,闷不吭声地用脑袋顶他胸口,被季成川大笑着摁进怀里,又不知从哪变出一根给他吃。
季然晃着腿吃糖,脚下是万丈深渊那么高的城市楼宇,他口齿不清地跟季成川说:“林阿姨都告诉我了。”
“嗯,爸爸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啊,爸爸。”季然看了他一眼。
季成川挑了挑眉,抹掉他下巴上粘的糖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