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那榻上锦单……
有她的血。
可那妖孽,他拿了做什么!
她的心砰砰在跳,手握住案角,缓了半晌,待心绪稍平,才又抬头去看沈无尘,开口道:“昨晚宴上那个侍女,除了。”
沈无尘眼见她神色变了几下,心中虽是诧异,可却不能问,只得应道:“臣知道了。”
英欢心中被他先前那句话搅得波澜起伏,也再说不得别的,“巳时起驾离城归京,诸事都安排好了?”
沈无尘点点头,“陛下放心。”他看一眼英欢,“臣……”
英欢挑眉,“有话就说。”
沈无尘低了眼,“狄将军他回京后……”
英欢起身,意在逐人,“朕自有思量,此事不是你操心的。”
沈无尘默然,片刻后才道:“臣明白了。”
英欢已然往殿内行去,不再同他多言,长纱曳地,铺就一路雍华之红。
狄风之命,一身荣辱,她全交付与了那人。
但望那人……不会负她。
*
巳时出城,日头当空而照,艳比当日。
人马都有些疲惫之态,走得不快。
狄风领风圣军在两侧护驾,自驭马在前而行,气势压阵。
英欢坐于车中,心神凝着,车帘未落,时不时地朝外张望,手一直捏着衣角,放不下心来。
四轮马车比玉辂小了不少,虽时时颠簸,却行得轻便。
出城已近三十里路,却仍无动静,四处皆寂,惟有马蹄踏沙之声,时轻时重,略显凌乱。
英欢心中忽然有些不安,抬手将侧帘卷高了些,朝外望去。
远方一人急行而来,至狄风身侧乃止,抬头对狄风禀着些什么,她离得远,是一点也听不清。
那人归阵后,狄风勒缰停马,朝后一转,急策几步过来马车这边,“陛下,邺齐大军拔营,朝东行去了。”
英欢心底猛地一沉,一个字都说不出。
到底还是错信了他。
他前一夜那个“好”字,此时在她耳边犹响,可他却已率军东去,与她背道而驰!
英欢咬唇,手将身下黄褥攥紧,如若这样,那便不要怪她!
她抬头对上狄风目光,正欲开口,却听车外有士兵于远处喊道:“将军,你看!”
狄风飞快转身,扬眉朝后望去,而后一抽鞭,快马奔回阵前。
英欢被挡着,看不清外面,心中一急,索性将车叫停,让人把前帘掀起。
一阵急风闯进车内,夹杂着沙尘气味,热浪及身,叫人心上发麻。
英欢抬头去看,远处一个黑点疾速趋近,可看清是一人一马。
心中忽而一凉。
那人策马而来,速度飞快,不消一刻,人便至风圣军阵前百步有余。
玄甲白缨,手握长枪,身下马体通黑发亮。
英欢呼吸一窒,眼睛动也不动地望着远处,手指在微颤。
她以为他已离去,她竟不敢信那人是他。
可他这是在做什么!
她要他率军前来,佯做袭驾之态,可他却放大军东行,只身一骑而来!
英欢掌心满是汗水,摸不透那人何意,只能望着他,望着狄风,望着邰涗将士们。
他……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远处那人急停,身下战马仰头发出长长嘶鸣之声,蹄刨沙尘,人马俱是不羁之势。
他掷枪于地,眼睛盯着狄风,手缓缓探至身后,抽弓至前。
搭箭。张弦。
青铜棱刃映着烈日,一刹那间晃花了她的眼。
寒气逼人。
他手腕轻动,臂肘一侧。
那弓,那箭,那镞,瞬时转向。
三棱之槽,交刃泛光。
正对她的眉心。
卷二 一则以欢,一则以喜 欢喜二十八
英欢眼角一片冰凉。
似冬日荒山峭壁,光照冰棱,刺骨的寒。
狄风大骇,心中顾不得细想,飞快抽剑指阵,划了两下!
铁甲并铜盾,如黑色潮水般猛地涌起,阵中瞬时裂开,风圣军左右两翼成雁行快速向前推围。
可还是慢了一步!
贺喜盔上白缨微散,握弓的手臂稍稍朝上一抬。
弦铮。箭啸。
镞尖白亮,跃日而行,如石子凌波般劈风而过,自空中划过长长一道弧,穿过层层方盾根根枪,直逼阵后车驾。
百步之距,只消刹那。
睫掀睫落之间,箭已近身,青白之光闪了一霎,镞尖陡震,向下而落,没入车前沙土中。
箭尾犹在颤,白羽蒙尘,如雪染墨迹,甚是刺眼。
心陡然而降,心底之潮慢慢涌起,而后大浪狂掀,铺天盖地打下来。
英欢背后湿透,眼睫轻颤,望向前面,隔了这么远,看不清他的脸。
可她却能感觉得到……
那人在笑。
她望一眼车下利箭,眼前便现出那人的表情。
似刀薄唇轻开,一侧嘴角微翘,虽笑却无笑意,极冷极绝。
她此生再无见过比他还让人摸不透,比他还似妖孽的男人!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风圣军两翼合围,黑压压一片,将他死死困住,不留缝隙。
袭圣驾者,必死!
狄风目光冷冷,翻剑握鞘,策马上前,驱开阵中一口。
英欢之计他心中自是明了,这男人率军佯来袭驾,让他假做护驾之势,甫一交兵,便放其走。
可他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只身一骑而来,竟然当真会放出那一箭!
他甲下袍裤俱湿,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