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少女,纤腰瘦肩,迎风而立,衣袂翩飞,叫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瞬她便会被风吹倒。十年之约……喉头滚动了一下,开口却是哑音:“先皇仙逝多年,凭什么约定都不作数了。”话音刚落,连他自己都觉可笑。
“可先皇在世时,却并不曾将这约定作废……”林鸾苦笑。先皇不在,还有皇上,何时轮得到她来决定去留?人为刀俎,她从来都是那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已经过去五年了……我,”林鸾哽咽,抬头使劲眨巴双眼,好叫水意淌回心里,“我不能害你。”
言澈想抹去她眼角的晶莹,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推搡着踉跄后退,心头已是沁凉一片。
“你怨我没错,我本就是个自私的人,所做之事皆只为保全自己罢了。”
山雨凄凄携风离去,林鸾鼻翼微颤,深深吸上一口气,敛去所有哀色,不愿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即是如此,那我也便直说了。”
天上浓云渐薄,久违的阳光破云而出,挥去人间大半阴霾。逆光之下,言澈昂首冲她缓步而来,少年意气被褪去,眸子深沉且温柔,似江南烟雨下中婉转流淌的桥下流水。
“阿鸾想替林伯父洗冤,但做便是,这是你的自由,旁人管不着。我想于阿鸾撑腰,便不会在意他人碎语,想做便做了。”
“可是……”
林鸾顿下脚步,不思议地望向那人。
“这是我.的.自.由,阿鸾也管不着。”
言澈直截了当,将心中所想悉数吐完后,负手背身站直,冲她坦然一笑。
林鸾错愕了半响,心下感激,想冲上前投入他怀中放肆大哭一场,理智却时时不在提醒她万万不可。
“你无须如此,不值当。”
“值不值你说了不算,我言澈素来乖张,行事只问心而不问理。”
云雾散去,金乌跃出,光束流转在二人之间,面上笑容流光溢彩。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做事不安分还有理?”
林鸾怒目过去,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抹了抹眼角,嗔了他一嘴。言澈见她开朗,心中云翳也便去了大半,何必争那么清楚呢?来日方才,他们俩有的是时间。
“你且别忙着说我,我倒要问一句,秋家夫妇的作为,阿鸾是如何看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林鸾有些发懵,言澈见她茫然,便自答道:“于理,秋夫人为一己私欲枉顾他人性命,委实可恨,秋老爷子身为父母官,却只想着如何替她善后,助纣为虐,罪加一等。”最后几个字里寒意森森,话锋一转却又成了另一番天地,“可于情,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还挺佩服秋老爷子的魄力的。”
“佩服?”林鸾凉凉道。
言澈点点头:“毕竟于他而言,只是想尽全力护他所爱罢了,却不曾想过,为这样的女子,委实不值。”摇头冷笑了几声,又将目光转向林鸾,嬉皮笑脸道:“不过阿鸾就不同了,你尽管杀人放火,有我在后头替你毁尸灭迹,断断不会出差错,如何?”
林鸾眉峰抽动,强压住自己想要揍他一拳的冲动,冷声讥讽道:“那我就放心去杀人放火,事后都栽赃到你头上去,烦请你替我兜着了。”
“那阿鸾打算怎样报答我?”
“报答?”林鸾双手抱胸,昂首嘲笑,“不如暴打一顿如何?”
这回轮到言澈吃瘪,笑容僵在脸上,须臾又转做委屈状,俊目垂下泫然欲泪,戚戚然道:“想我只救了那程家姑娘一回,人家就想着要以身相许,到了阿鸾这……唉,我都救了阿鸾多少回了,竟只落了个被暴打一顿的下场……唉,只恨苍天无眼啊。”
最后半句故意拖得老长,同他目光一道哀伤落在林鸾身上,叫她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赶忙加快步子往山下赶去。
言澈不依不饶,跟在她后头不住“哭诉”,终于换来她声情并茂的一句:“滚!”
作者有话要说: 见肥章,隔日更。
关于男二的问题,e
其实我有个习惯,越是重要的人,越不喜欢一开始就挑明。
某些小配角也是这样,可能前头瞧着可有可无,到后面很有可能就成了反转的关键。毕竟小人物也有大力量嘛。
我真的好能拖啊(望天
☆、故人归
“回家的路,不是在这边吗?”
山麓岔道口,林鸾急急喊住拐到小路上的言澈,狐疑地指向右边官道。
言澈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耸耸肩笑道:“没错呀,是这边。”
林鸾左转转,右看看,脸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字“不信”,言澈似乎并不打算多做解释,推搡着她直往那石子小道上行去,被问及为什么也只装傻充愣打哈哈。
见他笑得奸诈古怪,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暗暗腹诽:每次这家伙奸笑时,一准没好事发生!右手不自觉探向腰间,才想起今日出门扫墓,自己并未佩刀……
细雨方歇,最是山间气息清冽之时。较之官道,石子小路虽磕绊,但初春景色却更为浓郁。一路繁花似锦,彩蝶翩飞,鸟鸣婉转,扫去林鸾不少烦忧。偶尔还有那么一两只痴傻的粉蝶,见她笑靥如花,便徘徊其身,轻盈落在她抬起的指尖上,久久不愿离去。
言澈兴味地看了会子,见她嗔眼瞪向自己,便越发张狂,干脆从偷窥变成了明目张胆地欣赏,眉眼含笑细细梭巡,任凭她如何威胁恐吓都不妥协,直到她双颊火红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