赜登基第八载,燕赜年轻英武,有决断,实行宽税减负将息百姓,盛世萌生,济州城临近京都,惠及颇深,过年一年比一年热闹。
灵眉第一次上街,一会儿听外头人声渐起,捏开帘子一角往外一看,只见宽阔平坦的渣子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皆挂着红彤彤的灯笼炮竹串子以示喜庆,许多店铺把摊位摆到街道上,也有陈氏说的异乡走卒摊铺,街角几个商贩正为争一个好位子相互推搡,更多的人则是或携妻小,或三五成堆,呼朋唤伴,或与商贩大声议价,争得面红耳赤。
周运外头骑马,玉芽的丫头探出脑袋来,“三爷,姑娘说想下来看看。”
周运摇头,“不行!”
玉芽里头听见了,急得差点自己钻出来,拉住陈氏的手,“嫂嫂,为什么不行?”陈氏年轻小媳妇,听她在外这样唤还有些腼腆,细声细气道,“咱们是女孩儿,不能下去。”
玉芽指着外头那些姑娘嫂子,“她们怎么行?”
陈氏道,“你是千金大小姐,跟那些个人不一样。”
玉芽眼瞅外头那货郎铺子越来越远,瘪嘴靠到灵眉怀里,“姐姐!”灵眉笑了,捏捏她手以示宽慰,外头周运声音传来,“大皮,拐到丘正街,带小姐夫人们听戏。”那玉芽儿听得这一句眉头立展,方重新喜欢起来。
再道一无巧不书,过两日京里要来客,是专给宫里和诸王府贵室买办的大采买,本来轮不到周家,但一是说周三公子周运的泰山、太医院与这位特使有些交情,帮周家搭上了线,二来周奉金陵府新近开通了门路,因今夏江南遭灾,宫里恰是短缺丝帛之物,那特使听闻周奉与金陵太守交好,这才愿意见他。
长话短说,为招待特使,周奉特在济州府最有名的戏园子倾梨舍包下最大一块场子,芸娘献策说时下里一个戏班子停留济州,爆红了俩月,戏文、词曲儿、扮相都与那听惯了的普通戏种不同,不如请他们来演,耳目一新。
周奉于词曲之事一窍不通,那芸娘又劝说,“京里来的老爷,什么没听过见过,寻常的哪里入得了他们的眼!不如弄一个野的,不论好孬,且就图一个新字。”
周奉听闻言之有理,这一日便提前包了个小场,请来几名酸雅朋客,又命芸娘带了几名红姐儿作陪,权作试听。
戏将一开场,几个雅客已然叫好,待听了一小折子,都说使得,摇头晃脑地盘旋其中,周奉心情大好,对众人道,“还请先生们再品品,”又对戏班子班主道,“你们有几出,把那最出彩的都演过来,让先生们好好挑挑,不拘时间,若演的好,有重赏,若不好,从今日起,你们也别在这济州城混了。”那班主连连点头,又见其许诺有重赏,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芸娘在一旁道,“这里的火盆子笼的太热,二爷不如把外袍脱了吧。”
周奉穿了件灰底描金半袖敞襟褂,里头是华缎白织云长袍,外头还有一件黑貂大氅,挂门厅的衣帽橱里,此时确也觉得热了,便把外褂除下,鞋袜也散去,一脚落榻、一脚着地这么着半斜身子靠着,芸娘依偎过来,周奉凤目半眯,且养神儿且揉娑她肩头,懒洋洋道,“芸儿,你要我怎么赏你?”
芸娘媚眼一挑,将手中剥好的栗子小心吹去皮瓤,捧在帕子里递到他嘴边,周奉就着她手吃了,那芸娘又斟上一杯水酒送过来,便看他吃边道,“我要什么赏,只要二爷您常来看看奴家,奴也就知足了!”声气儿幽幽的,惹人爱怜,周奉少不得又将她拉到怀里抚弄一番。那几个姐儿也照样如是侍弄各自主儿,只见台上依依呀呀,台下莺莺燕燕,浮声浪语,好不欢快。
话说周运领着陈氏几个也来到倾梨舍,包的房间就在周奉的场子隔壁,两间里只隔一回廊连着,戏过半场,灵眉起身梳洗,出来时看看面前两道回廊,一往西,一向南,正犹豫时,一个小丫头走过来,“夫人,请这边走,”说着领着她往西走去。
近到门口,灵眉觉得好似与自己刚出来那间并不一样,问那丫头,“这里是周公子定的场子么?”那丫头回说正是,因“戏又开了,所以带走的侧门”,说着掀开帘子,灵眉遂不疑有他,躬身进去。
周运一旁廊子底下见她进去了,嘴角咧开,心里头直乐,嘿,我让你在小寡妇面前弄一套兄友妹敬的把戏,今日就让你现现形!想到一下子二哥那副黑脸,差点笑出声。
且说那叶灵眉进得场内,只见黑压压一个小室,原这里是场内侧门,刚那丫头看门当值的所在,被周运买通了引的她走这里。灵眉不明所以,摸索着往前两步见到另一门帘,便自发自掀开欲进,光亮立现。
须臾,愣呆了一两秒,叶灵眉“呀”的一声松了手,脚下慌得后退两步,心中乱跳,正没主意处,帘子又一掀,她羞急交加忙欲往外走,却被来人一把抓住衣袖,“眉儿?”
灵眉见果然是他,心下稍安,可又有些羞窘,便不做声,这边厢周奉亦乱糟糟的,一时还是先把外面帘子掀开,故作镇定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灵眉低着头,“跟三姐姐和玉芽妹妹一起来看戏。”
周奉沉默,看情形,方才里头自己搂着姐儿吃酒调笑的放浪模样多半让她看到了,眼见小娇人垂着脑袋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大为窝闷,当下两人各自无言,都觉尴尬,那周奉素来是个自大的,转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