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满院的水仙,又把眼神收了回来,撇过眼一句话也不说。
贺羽继续道:“王爷还说从原先的地方运送水仙,路程太远,现在已经让南边不远处的一整个村子都种植水仙了,除了六瓣的,还有十二瓣的。如今那村子都改叫水仙乡了,届时田中的禾苗都变成满圃的水仙,等长成了我在带你过去看。”
她听完深望了贺羽一眼,那眼神意喻不明,却长满嘲讽,说道:“贺羽,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我是知道你的。你为人良善,性情虽然温和,但心中却颇有抱负。若屈居权威是一时之策,为何对元桑这样的人却鞍前马后,唯首是瞻。”
贺羽沉下心,轻摇头,朝赵慕青递上坚定的眸子,又低头叹道:“既然王爷离了京都,许多事不须说,也与你说不明白的。但王爷这样的人,心怀雄才,胸有乾坤,却甘愿舍身只图这一方谋略。在贺羽心中,这样隐忍负重的人,能一生追随左右,贺羽肝脑涂地。”
赵慕青听完,方才嗤之以鼻冷笑了起来。当然这些事她不会明白也不必明白。也自然知道嘲笑别人的梦想是一种多么歹毒的事,只是这梦想却是如何甘之如饴的追逐着杀人凶手,让她觉得十足的讽刺。
她扯平嘴角,好像刚才那个问题根本是自己问的多余,于是千方百计岔开刚才那些话。试图望起满院的水仙。
恍然之间,不须刻意,眼神突然恍惚起来,抬手下意识摸向襟口内的椒图之泪,像在对风诉说:“你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十二哥哥吗?”
贺羽看她难得语气缓和跟自己聊起来,又跟小时候一般,心中填满了慰藉,连忙道:“记得!你小时候跟我说过的。听你说他是个身份显赫的京都人。他还给你取了个别名,叫什么小二。当时我们还取笑你,难不成你的志向是去酒堂给人端茶递水不成?你还恼的很,说不许我们再提,也只能你的十二哥哥一人这么唤你。”
赵慕青嘴角微弯了下,艰难挤出了一个笑容,眼中全是一片茫雾。继续道:“身份显赫?我也只是猜测,因为他生活的世界,好像与我们完全不一样。我喜欢水仙也是因为十二哥哥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就是一盆水仙。”
她说起这些话的神情异常恍惚,神情却无比温暖,看似全是她记忆伸出最美的遐想。
贺羽叹息道:“可是后来我在问你,你却哭着鼻子说,他离开晏城了。还说他告诉你,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赵慕青道:“虽然他在没有回来过,十二哥哥那时候也才是个小小少年,他懂得的东西我感觉比我们所有的玩伴加起来都多,也教会激励了我很多。他告诉我在这个世上,女人不一定就非得是男人的附属品。”
贺羽笑道:“我还记得,自从他走后,你便嚷着说要去学堂,要读书识字,甚至要考女状元。”
这场突如其来的交心,似乎让他们回到了幼时。
赵慕青的心底无比柔软,笑了一笑,却立刻收起了那表情,说道:“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想与男儿比肩,想要与别的女子不同,甚至想去窥探那个令我满心欢喜的十二哥哥,他的世界是否繁花似锦,别有洞天。或者我学这些,是因为等我长大了,就可以足够匹配上他,然后去京都找他。”
赵慕青说完眼睛微微弯曲了起来,却是苦笑一声:“可等我真正长大的时候,才发现,这世上有太多事总是超乎我的想象。”
贺羽收回在赵慕青身上的眼神,向远处望去,似有感慨,接道:“小时候我们总以为长大了,天下是自己的天下,等真正长大了才明白,这天下不过是权势们掌中的玩物。我们到底不过是这世间一粒浮沉物。有太多事情无法、也不能自主。”
赵慕青道:“这些事,让我措手不及,让我根本无力、无法去改变。我那时候非常无助,我很想十二哥哥,非常想他......他临走时说他也许不会回来,可也没说一定不会回来。我抱着一丝侥幸,一直在等他在回到晏城,哪怕只是路过呢。”
贺羽望向赵慕青,她脸上的笑容极其苦涩,听她继续道:“我并未想要他帮我解决那些困惑我的事,而是看上他一眼,就能正视自己的信念,告诉我,我一直的坚持是对的,是值得的。可许多年过去.......”
赵慕青顿了顿,继续道:“我终究没有等来,那是我人生中尝试过的第一次绝望。”缓了口气,她又继续道:“直到孟渔的出现,我才知原来世上还有些人,会磨平你所有的菱角。会让你失去去改变、去抵抗命运的想法。就这么安稳平凡,寥过余生,也是一种活下去的方式。”
“我一直在想,我今天满腔怒火的想要去寻仇,是不是当年的十二哥哥赋予了我这种能量。或者,这种能量让我变得跟一般人不一样,所以要承受的痛苦也更多。”
“直到那日看见孟家三口因我而亡的一刹那,我的脑中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当年就不该听十二哥哥的话,否则我怎么可以比别人更透彻的认识这世间的残忍呢?今天站在这里,我的心又怎么会更痛呢?这些所有的痛,是不是?就是我曾经顽固抵抗命运的下场?”
贺羽听她缓缓道来,似乎心下凄然。赵慕青的心有多痛?恨有多浓?以至于她今日要用引以为傲的曾经来否定现在的自己。
赵慕青说了许久,转过头来,眼眶了满是泪水,她的表情十分无助,杵在屋檐下,半个身子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