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怀里掉出一件东西,失魂落魄地走远了。
慕秋华拿起来看时,上头写了三个字:坏字经。
不等谢天枢走上来,他把此经塞进了袖子里。
*
第二年的时候,谢天枢受邀再次来到哥舒府。
第三年,谢天枢对慕秋华说,他想要去向哥舒府提亲,他要迎娶哥舒府的二小姐哥舒眉眉。
慕秋华抚掌而笑,说道:“我陪师兄去,给师兄做个助力,一定让哥舒前辈把女儿嫁给师兄。”
慕秋华说到做到,他真的帮了谢天枢一把,让他娶到了哥舒家的小姐,只可惜不是哥舒眉眉,而是哥舒轻眉。
哥舒轻眉执迷与谢天枢而不可得,她历来没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她更想不到的是,谢天枢不喜欢自己便罢了,竟然喜欢她的妹妹。
哥舒轻眉愤恨不已,这时候,慕秋华恰好出现在她面前,并给了她一样东西。
那东西装在白瓷瓶里,打开闻时,竟有奇香。
哥舒轻眉很小就开始研究毒物,她是用毒的高手,一闻之下,便得知了那是什么东西。她惊讶地抬起头,神情不定地看着慕秋华。
慕秋华对她微笑,什么都不说,背身而去。
他料定哥舒轻眉必会用它。
慕秋华算计人心,从未算错过,包括哥舒轻眉。
他给哥舒轻眉的,是江湖上下三滥的东西,一种催丨情的药。
哥舒轻眉正是用这样东西,得到了谢天枢。
慕秋华送佛送到西,为哥舒轻眉设下了一个局,等所有人推开房门的时候,便见到了床帏里的谢天枢与哥舒轻眉。
谢天枢预备好向哥舒眉眉的提亲至此完全破碎。哥舒曼要求谢天枢一定要娶了他的大女儿。
第三年年尾的时候,他答应了哥舒曼,来年入春,便迎娶哥舒轻眉。
谢天枢的责任感叫他必须要对哥舒轻眉负责。
“那哥舒眉眉呢?”慕秋华问他。
谢天枢没有回答。
有些东西是难两全的,那时候谢天枢切身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慕秋华对他笑了一笑,说:“师兄莫气,分明就是那哥舒轻眉算计师兄,有朝一日,我定为师兄报仇。”
他说的仿佛事不关己,好像自己一点罪恶都没有。
慕秋华在性格上向来很分裂,他觉得自己给了哥舒轻眉情药,但没有逼迫她一定要用,哥舒轻眉用了,是哥舒轻眉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这就好比他送人一把刀,那人用这刀来杀人,怎么能怪在他头上?
慕秋华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他也从未意识到过,挑拨人性的人有时候比行凶者更可恶。
慕秋华依然说到做到,他说要给谢天枢报仇,就当真给谢天枢报仇了,几年后,他亲自把同样的药下在哥舒轻眉的茶里,又亲眼看着哥舒轻眉和聂不凡苟合。
这叫什么,一报还一报,慕秋华大笑。
*
谢天枢在迎娶哥舒轻眉前的最后半年,仍在小楼生活。
原本谢天枢一直被视为下一任小楼掌门,待他决定要迎娶哥舒轻眉后,却向师父裴纶表明了心迹,他不愿领受小楼掌门一位,娶亲之后,他会离开小楼,和哥舒轻眉生活在其他地方。
谢天枢这样做,不是因为哥舒轻眉,而是他一早就想好的。
事实上,他从未想过要当小楼掌门,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非居高位者也。
彼时他的师父笑叹道:“你不是没有能力居高位,而是不想居高位。天枢,你太淡然,也太超然,你可有想过,身负如此天赋,练就如此境界的功夫,却不懂教人,不懂传承,如何算得一个合格的武人。”
“命数在天,各人行各人之道,一个人的智慧能有多高,武功能有多深,都看其自身而定,师父为何一定要去强求?”
“你还是不懂,你本该是小楼掌门,但这样的你,小楼要不起,你走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去创你自己的门派,在你懂我的话前,都不要再回来见我。”
谢天枢微微动容:“师父……”
裴纶闭上了眼睛,不再与他说话。
谢天枢折身离开。
他在小楼中慢慢行走,目光始终望着地面。
这样的你,小楼要不起。
这样的你是怎么样的你?
谢天枢没懂。
听师父的口气,似乎觉得他把自己定位得太高,高到超然的地步。
可他从未这样想过,他只是觉得天地浩渺,人,历史,朝代,在天地之间,都不过芥子而已。人世的更替是难以转变的,许多东西的流逝也是无可挽回的,包括传承。
任何东西都有它的兴盛和湮灭,武学也不例外,即便有朝一日它湮灭了,又何必为此而难过,总有新的东西会将它代替。
逝去,新生。再逝去,再新生。
这人世间,不就是如此么。
许久,谢天枢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走着走着,走到了山脚下的密林中。
他驻足一会儿,思索了一番刚才与师父的对话,未有什么新的头绪,只得折回。
才转过头,前方忽然传来怪声。他耳目聪敏地一提眉,悄声向声音处挪动。
树叶缝隙之间,露出一人的背影,著小楼服饰,正挥舞手里的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