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早已乱成一团,就连作为客人的宁家母女也不得不站了起来,既尴尬又恼怒地看着这场大戏。
唯有郑娴儿一人稳稳地坐着,不慌不忙地向楼夫人露出一个微笑:“太太醒了?先别急,刚醒过来还是坐一会儿再活动比较好。您刚刚在撒酒疯呢,说了好些奇奇怪怪没来由的话,可吓死我们了!要不是安姨娘稳得住用茶水泼醒了您,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就是!
刚刚醒过来的楼夫人差点又被气昏过去。
但,她还不得不忍。
因为很明显宁家母女此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而楼夫人最不希望的,就是被宁家人看笑话。
因此,楼夫人颤着手慢慢地从瑞儿的手里接过帕子,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脸上的茶水擦干净,然后哑着嗓子开了口:“宁夫人、宁大姑娘,让您二位见笑了。楼家家门不幸,还是不要耽误你们家的好姑娘……”
宁锦绣缓步走过来,依然是端雅文秀落落大方:“太太这话可就说错了。既然家门不幸,就该整顿家风,没有为此自暴自弃的道理。太太是一家主母,难道要被晚辈欺了下去吗?这种事若是传到外面去,怕是对两位公子的前程也有干碍呢!”
楼夫人的眼睛木呆呆的,好一会子才慢吞吞地动了一下,渐渐地聚起了几分神采:“整顿,家风?”
梦中说梦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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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你们,欺人太甚!
“不错,整顿家风!”宁锦绣缓缓地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沉稳笃定的笑容。
楼夫人像是终于有了力气,叫瑞儿搀扶着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依你说,应当怎么办?”
宁锦绣胸有成竹,指着案头的一盆杜鹃花,笑得从容:“治家就如同修剪盆景一样,再简单不过了。太太是主人,这盆杜鹃是您的,要不要修剪、要怎么修剪,全凭您一人的心意。它长得过了,就把多余的地方剪掉;它长得歪了,就把它拧过来;它长得散了,就用棕丝把它捆起来----世上的好花那么多,若是不小心把杜鹃养死了,这桌上就换一盆芍药放着,一样热闹喜庆!”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声音温软柔和,却听得楼家的几个媳妇不寒而栗。
当然,郑娴儿仍旧是个例外。
茶碗里的水已经没了,无人过来给她添茶,她便斜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悠闲地品尝着桌上的点心,自得其乐。
宁锦绣向郑娴儿这边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太太,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是谁败坏了楼家的门声、是谁三番两次忤逆犯上、是谁时时让太太觉得不痛快了,您的心里清清楚楚,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似今日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就足够成为全天下的笑话了,难道您还要等第二次、第三次吗?对于不贞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您的宽容和退让并不会让她感恩戴德,只会让她得寸进尺啊!”
“啪!啪!啪!”门外响起了三下清脆的巴掌声。
随后是一声朗朗的赞叹:“说得好!”
宁锦绣猛然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立时绽开了:“楼五公子!”
楼阙缓步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在外头听见母亲这里有人说什么孝悌忠信,我还当是宫里的女先生进了府,原来是宁大小姐大驾光临了。”
孝悌忠信,那是多久之前的话题了?
这个人到底在外面听了多久?
宁锦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显得愈发端庄而矜持。她缓缓地向前走出两步,迎到楼阙的面前,敛衽为礼:“既然五公子全都听到了,那……”
她的话没说完就噎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楼阙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到了郑娴儿的面前,微笑,弯腰。
郑娴儿顺手把吃剩下的半块杏仁酥塞进了他的嘴里。
楼阙笑着吃了,伸手要茶。
郑娴儿撇了撇嘴,把空的茶碗拿起来给他看:“没有茶。”
楼阙抬起头来,向宁萱堂中的几个大丫头扫视了一圈:“连茶都不会添,你们都是死的吗?”
几个丫头低眉顺眼,不敢多言。
郑娴儿扯了扯楼阙的衣袖,笑道:“你别吓唬丫头们了。进京仓促,太太这里人手不够也是难免的。你没来的时候,连我都差点被人当作斟茶丫头使唤了,她们哪里忙得过来呢!”
“郑氏!”楼夫人气急。
郑娴儿转过脸去,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楼夫人气得胸闷气短,咬着牙呵斥道:“你不要恃宠而骄!”
郑娴儿翘起唇角,笑得灿烂:“若不恃宠而骄,我要这‘宠’有何用?”
楼夫人哑口无言。
楼阙敛了笑容,看向母亲:“宁萱堂这么多丫头,竟连一个斟茶的都找不出来,偏要使唤她?”
“不是……”楼夫人待要解释,却说不出囫囵话来。
楼阙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她斟的茶,这堂中谁敢喝?谁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