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带路。”
李兆先朝谢正挤挤眼。
两人退到道旁临时搭建的茶棚中。
自行倒上一大碗茶水,也不在意什么斯文,“咕咚咕咚”地灌下大半,李兆先才奇道:“你这从哪儿冒出来的弟弟,气场这么强,和他走在一起,我倒像是年岁轻的那个。”
谢正抬眼瞧了李兆先一眼,低垂的目光满是生无可恋。
李兆先正要拍桌,手扬起的刹那,忽觉一道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划过手腕,李兆先下意识地拍拍谢正手背,果然,下一刻,渗人的目光褪却。
李兆先夸张地抚抚胸口,“我爹问话都没这么紧张。”
“哎,你这小弟真只有十二岁?”
捻捻光滑的下巴,“我爹曾说,他在黎尚书门下求学时,最不愿见的就是杨廷和杨中允和杨一清杨督学这两位师弟。两位神童时时刻刻都在刺激师兄们奋发苦读。本以为身边出了徐穆,已经够稀奇了。
咂咂嘴,“还是徐穆说得妙,‘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我们这些前浪呀,也只能为他们打打下手了。”
谢正颔首。
仰头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扭头回到岸边帮忙。
“哎,你等等我呀!”
徐穆带着徐明、徐光并“寄居府中”的两位锦衣卫先生,站在一村镇街口,久久伫立。
好似要站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良久,徐明艰难转头,“老爷,真要进村么?”
徐穆点头。
内心已是江海翻腾,欲哭无泪。
都怪自己,被钱财迷了心。
一想到西~沙~群~岛那上万宋瓷在向自己招手,就热~血~沸~腾。
宋瓷呀!
放到后世,一件五大名窑出土的瓷器碎片都要上千万。
不是真正的顶级富豪,根本买不起呀。
民间仿制的瓷器,也是金“贵”无比。
不像东平港的那艘大食货船,这艘货船乃是标准的宋代海船,品质上佳,若能“出口”欧罗巴,怎么样也要挣能百万两银子,对得起自己千里迢迢地来一趟。
可是……
自己得意忘形,只拜托肇庆府卫所将自己一行人“偷渡”到离得最近的儋州府。
走在路上,徐穆还甚有兴致地跟徐光、徐明“讲古”,“前宋苏东坡被贬到儋州曾寄诗‘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东坡先生来前,百年间,从没有人进士及第,东坡先生北还不久,姜唐佐就中了贡士。”
“‘沧海何曾断地脉,珠崖从此破天荒。’”
徐穆摇头晃脑,接着说道:“本朝丘阁老便是出身附近的琼州府。”
二十年后,将会有一个人,敢抬棺骂皇帝。
百姓们叫他“海青天”。
徐穆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两句。
“天色不早,我们先去百姓家借住一宿,明日再赶路。”
无人反对。
众人走了大概三里地,便发现了村庄。
看见低矮的墙内,一穿着黑衣,埋头做事的人,徐穆刚弯下腰。
想是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徐光、徐明忽然尖叫着后退。
风声中还回荡着“失礼了……”
徐穆刚要直起身,双眼被两双粗糙的大手死死蒙住。
我的眼睛!
“两位总旗,怎么回事?”
无人应答。
想了想,徐穆苦口婆心地劝道,“听闻此地黎族人居多,便是穿衣风俗与我中原迥异,我等也不该以异样眼光待之……”
剩下的话,徐穆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
额
自己的脚好像没着地。[○`Д ○]
过了半晌,自己终于被大发慈悲的“保镖”们放下。
徐穆使劲揉揉眼,众人都在。
只是
徐明的眼角还挂着泪珠?Σ(⊙▽⊙”a
徐光的脸色也异常难看。
两位锦衣卫先生……就不说了。
这一脸见鬼了的表情与民间传言“鬼差”般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怎么那么不搭呢。
抚抚额角,“说吧。大家看见了什么?”
“这……”
“此地乃是蛮荒之地,百姓不通教化。”
张载的脸色臭得活像千年不死的……额……阎王。
徐光性格更稳重些,见两位锦衣卫大人不肯告知自家老爷真相,只得开口,缓声道:“适才那位……”
像是在寻思该怎么形容。
“妇…人”
徐穆眼眨不眨的盯着他。
“的襦裙……”
到底怎么了?
徐穆目光渐急。
徐光一脸英勇就义地吐出最后半句
“不足膝长。”
不足膝长?
短裙?
嗨,这有什……
看着四双“控诉?震惊?”的眼神
徐穆半咧的腮帮张到半道,硬生生地咬牙,变成实打实的痛楚。
“我的牙哟!”
徐光赶紧递上水袋,徐穆顶着两位锦衣卫深不可测的表情,咽下了自己入明以来最艰难的一口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