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常常当面讥讽,让人下不来台。平日里少有人缘,倒成了晋王手里的一把尖刀,指哪打哪,连宫里来传旨的中官也耐他不得。这等为母做寿,亲自登门的事,可不像是他平日作风呀。
虽是如此,杨澄位重,也不必亲赴。
“本官近来事忙,当日必让内子亲赴,给老夫人祝寿。”
“谢过大人。”
待杨纯转身退下之时,杨澄却忽然觉得杨纯腰后的东西颇为眼熟,虽不知是何物,但心头泛上的恐惧却挥之不去。
杨澄立马叫住了他,“等一下。”
非是杨澄大惊小怪,多年来,这种近乎直觉的念头,曾数度救他于危难之中,怠慢不得。
杨澄起身,走到杨纯面前,笑道:“元祥莫怪,本官见元祥腰后的物件很是精妙,想要品鉴一番。”
杨纯的神色忽然诡异起来,“哦?大人可是要看这个?”
说着,自袖中揣出一物件,只露出上半部分。
杨澄定睛一看,却是“北镇”字样。心神大骇,正要出言时,杨纯手中却忽然出现了一块温润细腻的宝玉,朗声道:“这件玉佩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哪里能入大人的眼。下官倒是听说,大人的小公子有一块羊脂玉,极是罕见,乃是大人家祖传的珍宝,不知下官可有机会开眼?”
虽是如此说,杨澄敢拿项上人头打赌,这块宝玉便是自己小儿子脖子上戴着的羊脂玉!只因此玉背面刻了一个小小的“文”字,正是儿子的名字。
眼见‘杨纯’眸光一厉,杨澄哪里不知,此“杨纯”乃是锦衣卫假扮。立即接上话头,“难得元祥你今日有如此雅兴,不如就今日,我们好好聊聊。”
“来人。”
仆人应声。
“去告诉夫人,今日老爷要与杨县令畅聊一番。任何人等,不得打扰。”
“是。”
待到书房坐定,杨澄强忍着满腹的恐惧,正要相询。杨纯踱步到门前,挥手示意杨澄继续说,“前日听说王爷得了一副王羲之的墨宝,也不知是……”
‘杨纯’猛地打开房门,管家差点跌在门阶上。
发现窘境,连忙赔笑:“大人,小的奉夫人之命,送来香茶、点心。”
说着将脚边的餐盘端起。
杨纯面无表情,“进来吧。”
“是是是。”
杨澄见此情状,心头也有狐疑。
若真是来送茶水,为何不在门外通禀?
待到管家将茶水放置桌上,正转身时,‘杨纯’指尖虚晃,管家应声而倒。
后立时窜出两个仆役打扮的人,迅速将管家拖入侧室。
杨澄哪里敢多说半个字。
焉知自己的明天比此人体面,还是保命要紧。
不多时,‘管家’走出,朝‘杨纯’行礼,大大方方地走出房门。
‘杨纯’唇边含笑,杨澄哆嗦着嘴,用袖中锦帕擦了擦头顶冒出的细汗。
“大人也看到了,尊府管家早已倒戈晋王,哦,在下还得多啰嗦一句,自此人入府起,他便是晋王的人了。”‘杨纯’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品杯中的茶水。
“这……李贵乃是府中老人……”
“五年前,李贵忽然得知自己乃是晋王府左奉正当年走失的嫡子。”‘杨纯’冷笑。
“这…这”杨澄不知如何反应,最后慨然而叹。
“五年前,下官不过吏部一小吏。”
“却偏偏在五年内青云直上,成了三品大员是么。”听闻此中深意,杨澄再也坐不住了。
“请大人指教。小人必将功折罪,以报圣恩。”
望着脚下的杨澄,‘杨纯’也不多话。
“太原府已被团团围住,只需一声令下罢了。然而,陛下圣德,却不愿百姓受累。届时,还望大人大开城门,迎接王师。”
“是。”
“晋王谨慎,便是与下属有往来书信,也是阅后即毁。晋王乃是高皇帝时亲自敕封的亲王,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断然说亲王谋反,只怕朝堂宗室会有非议。”
“这……还望大人指点。”
“杨大人是聪明人,没有证据,让晋王写下证据便是。至于怎么做,大人若是做不成,自有人赶着来做。”‘杨纯’淡淡开口。
杨澄眉目微皱,连声应诺。
宁夏城外二十里,草原。
一辆马车正急速狂奔。
车内,穿着丝绸长衫的中年男子紧了紧怀中的一双儿女,再次叮嘱道:“为父告诉你们的话,可记下了。”
气度高华的少年紧了紧妹妹的手,眼波清澈如山间的小溪,“记下了。回城之后,和雅儿即刻收拾细软投奔堂哥。”
“唉,若不是只有京城才能保住你们的性命,为父……为父”
眼见男子忍不住湿了眼眶,少女也心中凄然,但面上却温言相劝。
“父亲莫慌,哥哥和雅儿都长大了,完全可以为父分忧。”
“十万两黄金!人为财死,宁夏已无容身之地!但愿此次,朝廷能打个胜仗。”
车内温情脉脉,车外却是寒风刺骨,如坠冰窟。
乾清宫内,弘治帝豁然抬头,手中狼毫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