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巧巧非常气愤,捡了个大清早,趁唐芳年在湖边散步的日子去逮他。
结果,唐芳年牛逼了,远远地见到她就往回跑,还跑得飞快。孙巧巧想追吧,又怕打鱼的汉子见笑,只得恨恨作罢。
然后隔没两天,就传来唐芳年正在相看的消息,对方还是个小地主的女儿,二八年纪,生得如花似玉,据说唐芳年好像看中了那姑娘,只等丧期一过就上门提亲。
这些也就罢了,之后在村里再遇上唐芳年,他也不躲了,还给个笑眯眯的脸,从里到外都散发出幸福的光芒,还朝孙巧巧点头打招呼呢。
孙巧巧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因为最近总是堵唐芳年的人,村里头的确笑话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没人要的大胖子,竟想着缠上个秀才郎,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现在唐芳年快定亲了,而她这边连半个媒人都不肯登门,登时村里的大小媳妇子取笑得更厉害了。
换做别的姑娘,估计早就没脸出门,关在家哭鼻子了。
孙巧巧倒仍旧该下地下地,该割猪草割猪草。只不过不怎么碰琴和笛子,只在教孙冉冉弹琴的时候,偶尔动一两个指头告诉她弹奏技巧。
时间如流水般过去,转眼九月了。
只等摘下最后一波莲蓬,这荷塘就只等着深秋时节拔藕了。
“姐姐你去歇会儿吧。”孙冉冉见姐姐心不在焉,就指了指藕叶外波光粼粼的湖面,“那儿太阳好,趁着日头还没落下,你去晒晒太阳。我这边再慢慢摘一点,就弄完了。”
孙巧巧望着蓝蓝的天空,“最近天气的确不错。”
孙冉冉笑着拿出笛子来,“姐姐不如吹一曲玩玩,总想着唐……总那么闷着,会闷坏的。”
小姑娘眼圈红红的,满满都是担心的神色。
“姐姐你总要往前看,想开点,再这么下去,人都要瘦没了。”
这一月不需要怎么减肥,就直接暴瘦了二十来斤。
从以前的体量来看,的确是瘦脱形了,只不过是从肥胖变回苗条而已,离瘦还有一段距离。
孙巧巧接了笛子,晃悠悠把船撑到太阳底下,却没有吹曲,只半天着看着蓝汪汪的天空,和变幻不定的几朵白云出神。
船只任由它随风摆荡,心情也跟着晃悠悠的。
失恋并不是让孙巧巧如此消沉的唯一原因。存在感的缺失才最致命。
说白了,还是失恋闹的。只有唐芳年,才会给她一种想要在这个世界积极活下去的激情。只要对上他那双充满温情的理解的眼睛,就仿佛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都能被抚平。
这种心情,很难用理智来控制。
孙巧巧尝试过,都失败了。只好干脆得过且过,日子它怎么来,她就怎么顺流往下飘,哪怕等待在前方的是风暴和苦难,她大约也会听之任之。
“姐姐。”孙冉冉摇着小船,娇笑着驶了过来,她手里竟带着一只小小的荷花。“瞧,这秋日里,让我逮着一支晚荷。”
小姑娘的快乐总是很简单,哪怕只是一支小小的荷花,也能让她如此开怀。
孙巧巧把那荷花放在眼前翻来覆去了几遍,觉得它跟自己的命运倒很像,在不应该出现的时节里闯入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等待的只有秋霜和严冬。
“姐姐,吹个曲儿吧。”孙冉冉的眼圈又红了。
孙巧巧叹口气,“好,给你吹个曲。”
抬起笛子,却半天找不到起音的曲调。
孙冉冉有些着急,生怕她又这么不死不活地发怔,赶紧献策。“要不就吹个忘忧谷吧,那曲子悠悠扬扬,不悲不怨的,衬着这落日正好。”
“不悲不喜……”
孙巧巧想了想,“那就来个大悲咒吧。”
以前孙巧巧不懂,要怎样的悲伤,才能让一个人的心境归入到一片死寂当中去。
所以这曲子,她总是不大喜欢。太过沉重了,她觉得人生并不应该如此落寞。
这会儿,却觉得这样或许也不错。
莫如也走了慧静师太的老路,去佛门里找自己的归宿。
一曲终了,再来一遍,又来一遍……往复循环,心境渐渐地就像寺院的钟语,空旷寂寥,却也平静。
等孙巧巧停了曲子,却发现小妹已经哭成个泪人儿。
“你哭什么。”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走吧,回家。”
“姐姐。”
“嗯?”
“以后再不许吹这曲子了!”
“怎么?很难听?”
“……那倒不是,总之,就是不能吹这个曲子了。”
“为何?”
“哼,姐姐那么爱吃肉,怎么能入佛门?”
孙巧巧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站起身撑竹篙。“好,以后都不吹这样的曲儿了。”
两条小船慢悠悠地在水面滑行,夕照如玉璧,水面明晃晃一片霞光跳动。
“姐姐,初三还去不去侯府弹曲儿了?”
孙巧巧偏头望着那霞光,略微思索就笑了,“还是不去了,侯府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
孙冉冉皱起细眉,“去了大石桥镇,总能打听到侯府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