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摆手,转过头去:“无聊,我修行了千年,可不是为了天天陪你个小道士打架斗殴的,我要回去了……”
“不行!你不能走!”
元化一步飞奔助跳,直接跳去了他背上,抓住他的头发。
他头皮都快被扯掉,疼得嗷嗷直叫,破口大骂道:“元化你个混账,信不信老子把你这道观给灭门了----”
“不信,你来啊?我们比试比试!”元化哈哈大笑。
“你以为我不敢真打你?”
“我就想你真打我!”
“你变态!”
“我哪里变态了?”
“我哪有一只狼妖变态,一会儿变成狼,一会儿变成人,这才是真变态!”
“……”
某一年,官府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称道观中有道人手持法器为非作歹,一大群官府中人攻了上道观,夺走了观内众多百年流承下来的宝贵物件,还打死打伤了众多人。
才成为掌门的元化站在一群痛哭流涕的弟子中间,满眼赤红,额上青筋暴起,捏紧了拳头。
一个弟子无意中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要是能造一个结界,只要谁人动了我们的法器,就让他被困其中慢慢死去,折磨他,我看谁还敢来夺我们的东西!”
元化聪慧,日日夜夜研究,很快便造出了这能够慢慢杀人的结界,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得意宣称:“今后再也没有官府能再来抢夺道观中的东西了。”
他冷冷地看了那笏板上所写符文,道:“有人该死,但也有人无辜,若是无辜之人不小心动了这法器,那该如何办?”
元化低头不语。
被仇恨蒙蔽了眼,他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
而果真没过多久,元化手下一个弟子好奇地摸了摸这玩意儿,结界锁起,这弟子也慢慢地死于其中。
死相凄烈可怖。
也不知这被慢慢熬死的过程中,他究竟经历了怎样难以想象的折磨。
元化面对弟子烧成焦炭一般的尸首,痛苦不堪,自是懊悔不已。
从此,他收起了笏板和所有符咒,再也没拿出来过,也下令门下任何人都不许擅动。
白驹过隙,元化满头的黑发中生出了一根白丝,慢慢又变成一缕,继而花白,最后已成了满头银发。
而他一点都没变。
元化浅浅笑道:“如你这样不老不死,也的确不错。”
他酌了一口清茶:“你道行不浅,再修行个五年十年,便可以得道升仙,到时就能跳出六道轮回,也不老不死了。”
“跳出六道轮回……”元化低头,眼眶微红,“我的确是可以不老不死了,可那个无辜死去的弟子,却没有机会不老不死了,我怎能……”
“都过了几十年了,你还没忘记?”他微微讶异。
“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元化抬起头,流下一滴眼泪。
元化将道观交给下膝下弟子打理,远远离去,称是要云游四海。
而他再见到元化时,元化身边带着一只红棕色长毛的小狐狸。
“哟,道长怎么还有心思养小狐狸了?”他抱起小狐狸,认真看了看,“还是找了只母的……”
狐狸一爪子糊他脸上去:“嗷嗷嗷嗷嗷----”
“小家伙还不高兴了?”他哈哈大笑,将狐狸扔回给了元化。
狐狸收起怒容,温顺地趴在元化怀里,任由元化抚摸它那光洁细滑的长毛。
“我在林中捡到的,就叫她林林,”元化说,“涂山林林。”
他继续笑着饮茶。
元化脸上难得流露出了一点伤感:“萸然,林林一心向道,我希望她能得以成仙。而我大限将至,只怕今后不能保护她了。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事,可否……”
“等等,什么叫做没求过我什么事,”他不安地打断,“你这辈子求我的事情可多了,比如让我陪你打架,又让我假装入侵道观来训练弟子,弟子不听话时,你还让我帮你吓他们……这叫做没求过我什么事?”
元化笑起来:“年少无知,让狼妖大人见笑了。只是林林她太年幼,我怕她今后被人欺负,怕她遇到危险,能否麻烦狼妖大人看在我们几十年的情分上,在我走了之后,帮我照顾她,保护她……”
“不。”
“当我求你。”
“你自己养的玩意儿,你自己负责到底。”
“萸然……”
那狐狸不知怎的,似乎也意识到情形不对,喉咙里呜咽出声,在元化的怀里用力地蹭了蹭,圆溜溜的双眼里竟也起了一层水光。
他心中蹙然一动,手中杯碗落地,溅湿了衣角。
未过太久,元化仙逝。
他站在元化的墓冢前,抱住那只大哭不止的狐狸。
“林林,”他唤她的名字,“别哭了……”
狐狸把眼泪洒在他袖口,浑身颤抖,像是在尽力憋住眼泪。
“你师父说了,他一定会回来的,那你便听他的话,好好修行,长命百岁千岁万岁,等他回来吧……”他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我……我也一定会……陪你一起等他……等他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