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宸回视她:“我也这么以为。我还以为,见了你,我们会针锋相对,彼此仇视,吵得水火不容。”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没想到,你当年那么性子如火的人,现在能这么沉着冷静。”盛初晴笑道,“不过,如果你针对我,我势必会回击。你知道的,我的性格……”
“像镜子一样。”沈北宸接口。“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回击。”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不是了解至深,根本说不出来。
话音落下,沈北宸和盛初晴双双一愣,两人对视良久,越发有种老友相见的感觉,不禁相对莞尔。
“哎!”盛初晴点头,“是这样的。”
她看着沈北宸,欲言又止。
沈北宸知道她想问什么:“我有了个沈太太,虽然我娶她的目的是破除誓言,让你回来,她是个极其明智而且理性的人,我们之间只是契约合同、甲乙方的关系。但是,我终究背弃了我们的誓言,娶了别人。这些,你会介意吗?”
盛初晴温清浅地笑着,看不出情绪,这十多年了,唯一没有变的,果然是她的性格。
他如此冷静地来商量彼此之间的事,她当然也冷静地对待这段往事。
“我介意你将怎么做?如果我不介意呢?”
“你是因为我,命运的轨迹才大转折的,我必须为你负责。但我必须说,我已经是个二婚男。”沈北宸认真地说,“我和她虽然有法定婚姻,但我们之间确实是甲乙方关系。实际上,她热切期盼着你能回国,她好结束这笔生意,回归自由,可这不能否定我曾经存在过一份婚姻。”
他没有说下去,但目光已经重复了:你,介意吗?
“你相信吗?你说的这个问题,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盛初晴别开脸,望着地上细碎的阳光,“你几乎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换做是我,我也没办法违背老人的话。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跟别人结婚,不管是为了让我回去,还是喜欢上了别人。我问自己,我真的能接受一个曾经结过婚的男人吗?”
沈北宸低头看着她:“那答案呢?”
盛初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起另一个问题:“北宸,你知道吗?前两天我跟我爸妈视频,我才发现,他们真的老了。”
沈北宸没有催,选择等她接下来的话。
“坦白说,刚到伦敦的时候,我非常难过,非常孤独,非常想你。我也曾经非常恨你,恨你奶奶,恨她一定要拆散我们。但这种恨毫无用处,我没有办法回国,我害怕你们沈家对付盛家。沈家要毁掉盛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为了克服这种难过与憎恨,我全身心地投入学业中,终于成为佼佼者。当从本科升入硕士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憎恨和难过已经不是我生命的重心。原本用来克服情绪的学业和研究,变成了我生命的支柱。”
“这些年里,我堂哥一直给我传递你的信息,希望我回去,求沈家的原谅,死皮赖脸地缠着你。连他都清楚,你这么多年了不婚,甚至不近女色,都是因为我。只要我回去,你就会为我对抗全世界。六年前,你爷爷去世,我没有做实验,在卧室里坐了一夜。”
“我问自己,要不要回去。”
“那时候,我已经非常想家,也很清楚,你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少年,成年的你,一定有办法对付你奶奶。我要做的,只是回去而已。只要回去,我就能和父母团聚,就能和心爱的人相守,我就是资产数百亿美元的豪门太太,我丈夫会疼我爱我。可是……”
盛初晴抿了抿嘴唇。
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非常难,年纪越大,越难。可是机会或许就这么一次,他们都珍惜彼此,所以必须把话说清楚。
盛初晴深深地吸了口气:“我问自己,舍得中断学业吗?”
沈北宸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宽容。
他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想了一/夜,答案是,不舍得。”
盛初晴缓慢而清晰地说:“我舍不得放弃即将得到的读博机会。而且我很清楚,做了沈太太,即便你为我争取,我想继续做科研,也是不可能的。限制太多了。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不管我父母怎么劝,我都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我曾经为此非常痛苦。你结婚的消息传出之后,我爸妈特意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可以回去了。我却假装还有事,挂断了。”
盛初晴越说越头疼:“他们想要我接手的公司,但我读这么久的工科,是想回去为通讯事业做科研的,不是回去做一个三流公司的老总,为金钱疲劳奔波。但我也知道,我爸不年轻了,他急需一个接班人,盛初阳那种酒囊饭袋,不足以交付公司。我想,我需要一个可以信赖、可以帮我处理家族公司,但同时又不是那么强大的男人。我才发现,我想做通讯研究的目标,已经比你还重要了,只要能让我进入通信科研机构做科研,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爱情。”
她说了一长串,越说越皱眉,说完了才发现,沈北宸一直看着她。
盛初晴不觉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是不是很不孝顺?很自私?”
“不,只是觉得,熟悉的你又回来了。”沈北宸微微笑着,“这么理智、清楚地分析利弊,清醒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果然是曾经的盛初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