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衾本也可以自己举办,但她实在惫于做此----说到底,宴会也只是看众臣如何讨好巴结秦王而已,她何必自取其辱?
七岁以前的中秋节,苏卿是与张婉一同过的,彼时张婉很少发脾气,还难得会露出笑靥,唤她来吃月饼。于是在她的记忆,这一天和大年初一一样,都是很好的一天。
七岁以后的中秋节,苏卿是与苏曜一起度的,那时候苏曜也从没有在意过她,只是冷冷淡淡地吃过家宴,这一天就过去了。
直到苏卿十四岁,身为皇帝,处在宫中的每一个节日,都是自己过的。
宫中两位没有嫁出去的公主倒是给她送来了自己亲手做的月饼,桂花馅的,一口咬下去甜滋滋,就像她们姐妹之间的情感。
苏衾羡慕不来这样的姐妹情谊,她在中秋这天,独自一人站在月亮下面,看着圆圆亮亮的月,冷视月华轻纱,落在她的明黄龙袍上,留下冰冷的印记。
响起了打更声。
是时候回寝宫了。
苏衾收拢外衣,往寝宫步行而去。林进宝在身后缀着,跟着她,乖顺、一言不发。
她在一年一度的月圆日,喝了药,在满舌苦涩中,缓缓入睡。
*
中秋当夜,苏曜从方霭辰口中得知了苏衾身子的近况:“陛下的身子已经逐渐康复,但是药方中仍然有几味药不能寻得----若缺了这几味,恐怕毒难全解。”
方霭辰也算是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身上的疾病是因何而起,他虽不知道苏衾为何有着奇怪的脉象,却知道那脉象定然是因年幼时服用了剧毒之物造成的。
他医术学自陈老,但没能精通毒术,所以一时看不出那毒究竟是什么。但是,这些并不妨碍他有手段对症下药。
方霭辰斟酌道,“待陛下的体内毒素清除,便能恢复应有的岁寿----然,因自年幼身体便被侵蚀,恐怕未来的日子不会如常人般好过。”
一些后遗症都会慢慢随着那位君主的岁数现出来。这些,方霭辰没有细说,但苏曜都明白。
他问他:“需要什么药,去找苏六支使要来。”
苏曜语气淡淡,并不将方霭辰放在他面前的那张药方看在眼底。那些药材,全是世间珍奇之物,也许这世上仅有一株二株的,连国库都见不着这贵重东西的踪影。但苏曜轻而易举地说出这般话来,可以显示出,他的权力、金钱,比起如今的傀儡皇帝,更像个皇帝。
方霭辰没有对他的态度有什么好奇。他端了面前的酒,小酌一口,克制又清明地抬眸看他,嘴上问道:“殿下,关于陛下的身子,您何至于要这般尽心尽力?”
这也是苏曜的手下们一直好奇的事。从半月以前起,那位皇帝在宫中因病昏睡,苏曜每日都去看望他起,他们都显而易见地发觉,苏曜对待皇帝的态度变得陌生、奇怪。
说亲近,却也不是,因为这样的中秋节,本该是亲人团聚之日。这苏氏皇族中唯二的两个男子,却没有见面的意思。
说疏远,却也不像,因为他能够痛痛快快地准许方霭辰用了这世间的珍贵药材,并不吝啬地给予皇帝。
----那么,究竟是什么?
方霭辰百思不得其解,他没有得到苏曜的回答。只看到他失神一刻,匆匆抬手饮了酒,冷淡道:“因为我好歹是她的皇叔。”
“而用她的一条命,换来毫无风波地走上皇位,值得的。”
在亲近友人面前,苏曜并没有忌讳什么。他就这么说着,手指把玩杯盏,眼睫垂下,漆黑眼神再看不着。
方霭辰得到回答,意会了。出于医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