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肩头,带岳骏声离开卫生所。他们从岳文龙的轿车旁走过,走到一个破落的公交车站,等了许久,等来一辆车。程显一上去就向司机打问,问清楚了其中一站就是长途汽车站。一路晃啊晃,两人在司机指示的那一站下了车,岳骏声看上去精神一点儿也没有变得更好。程显忧心忡忡,但更多还是想着越快离开y城越好,便在长途汽车站买了食水,带岳骏声买票上车。
他本打算跟岳骏声先坐汽车到相邻的一座大城市,之后转火车去h城。不料岳骏声刚下长途汽车就又开始起烧,一个劲儿叫冷。程显惊忧之下,匆忙领他上市中心的大医院就诊,而等到尘埃落定两人再踏上南下的火车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大医院的医生照例安排给岳骏声挂水退烧,然而这次却烧得古怪,明明两瓶水下去体温计显示一切正常了,程显刚把人领回附近的旅馆,不多久又重新烧起来。每烧一回,小笨犬的目光便呆滞上一分,言语间也多了稚气,那溜腮嘟囔的模样,竟有几分回到小时候的光景。狐疑外加心惊,程显马不停蹄又将人拖回医院,向医生解释其中的不对劲儿。却不知那医生听懂了没有,光顾着叫护士给岳骏声量体温,末了举着体温计放在光亮处看,“还在发低烧,不过不好再挂水了,回去吃点退烧药睡一觉再看。”
程显犹记得那一夜自己如何搂着岳骏声,听着外面马路上不息的马达声,思虑纷杂,硬是睁眼到天明。他从后往前推测,难以确定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是那家小卫生所的药水么?他在当赏金猎人期间各种光怪陆离的事都遇到过,要真是那小卫生所有什么古怪,在药水上做手脚,他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奇怪。只是不知道依目前的情况,岳骏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儿,据说发烧是会把人的脑子给烧坏的,如果是那样……
他没有等上太久就知道了答案。那天早上,程显因为熬了一晚,整个人困得撑不住,刚想合上眼睡一会儿,怀里的小笨犬就动啊动地醒来了。透过朦朦胧胧的晨光,程显依稀看见那双吧哒吧哒望向他的眼睛里恢复了些常人的清明。心头刚刚升起点喜悦,他就听见岳骏声问他道:“程程,这儿是哪里?我妈妈呢?”说话的声线,还是大小伙子的声音,只是那口吻分明是……
“这就奇了,这孩子一烧……把脑子烧回到了小时候?”这是后来程显带岳骏声看过的许多医生说的共同的一句话。这些医生还纷纷给岳骏声做智商测试,然后一脸凝重地把测试结果递给程显看。
程显望着一纸报告单在肚子里叹气,同时心里某个地方也好像忽地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跟岳文龙在车里的那些互动,也不会被这样的岳骏声记在脑子里了吧?那些录像的事,也终于不会被小草包知道然后需要自己再痛苦解释了吧?……
程显拿着化验单走出来的时候,岳骏声正坐在外间的塑料椅上一勺一勺、安安静静地挖吃冰淇淋。冰淇淋是程显买来哄他的,好让他乖乖坐在外面别乱跑。岳骏声见他出来,很懂事地问他道:“程程,你不吃吗?”一勺子冰淇淋挖过来给他。
程显望着他,心里不知该高兴还是愁闷:一个大小伙子的身体,一个学龄儿童的头脑,他该拿他怎么办呢?
二十二、
一个月后,h城老城区里的居民便常见到一个气概与常人迥异的男人骑着辆小轻摩,后面载着一个细皮大眼的帅小伙,在街巷里穿梭。这是程显找了家业务量不大的快递公司,干起了他的老本行,每周中有三四天带着岳骏声在迷宫似的老城区里跑。本来就算不找份工也不打紧,本来他甚至想把岳骏声带去少民聚居地的黑藏那里长住。只是他以为,既然岳骏声又返回到了他六七岁时的心智,他便下意识地想还原给他一个六七岁时的世界,一个尚对生活怀有温柔期待的稚童眼中的世界。为此,他语焉不详地告诉小草包,“你妈妈让我来照顾你,她有事去了别的地方,不方便带你一起……”一听就是哄小孩儿的话,搁在如今机灵点儿的孩子面前都不一定管用。可到了岳骏声这里,这个个头高出程显两个多指节的“大儿童”就很温顺地点点头,似乎默认了这个事实的合理性。而且,他的眼里还泛起点儿异样欢喜地向程显胸前靠过来:“那……我以后就跟程程住在一起了?以后我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程程了?”
程显接下他修长温暖的身体,被岳骏声眼里毫不掩饰的亮晶晶的喜色刺得心头一晃。他低低地应了个“嗯”,手臂上立刻湿湿软软地挨了一触。那是岳骏声依循习惯亲了他一口,亲完后还看了看被亲过的地方,然后慢慢地把脑袋搁在程显怀里,休憩中的小犬的模样。
程显的神色便染上些复杂。他胯下某处明明没有被亲到,却像是被亲到了似地一个激灵,一下激动起来,想要抬头四顾。然而怀中的小笨犬一无所觉,他长大了的身体伏在程显胸前,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异样。他甚至还闭上了眼睛,无意识地叫了两声“程程”,很安心地昏昏欲睡了。
程显坐在饭桌边,把记忆从不断变换的场景中拉回来。岳骏声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碗,等待喂食的小犬也似盯着程显的筷子看。程显支着筷子,将茭白、卤干每样一一给他碗里拨一些,然后挑开鲫鱼的肚皮,把少刺的鱼肚肉全挟到岳骏声碗里,顺道捏一捏小草包的脸,意思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