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明提到这个人,何飞就像被狗咬了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别说他。”他沉着脸,“吗的,老子被追的快躲到下水道里去了,要不是那个叫任维的给我看了你很多照片,又说你躺在医院里快死了,我也不会跟到这来。”他叹了口气,“反正事情都这样了,你肚子里——反正生下来,了不起就养着呗,养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又吃不了多少东西。”
本来周子明满脸的恐惧和愁苦,被何飞这么一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爸还好吧?”周子明担心的问。
“那老头健着呢,比我还好,别担心他了,还是担心担心我吧。”何飞满脸郁闷的说,“我连吃个饭,拿筷子端碗的姿势不对,老头都要说三道四,差点没掀桌子,还真只有你忍得住。”
两个人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时间过得很快。
周子明难得的,捱过了困意,一直听着何飞在那里高谈阔论。
何飞说,他听,有时插句话,点个头,应一声,何飞就能自顾自的说下去。
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这大半年遇上的事情,两个人都有志一同的避过不谈。
何飞手舞足蹈的说起了在工地上的见闻。
“前一阵子,我们那工地出了个事故,有个人不小心被升降机给砸到了,全身瘫痪了,应该算到工伤里面,那个工头想糊弄过去,不想背这么大笔的款子,被我揪了几个人,狠揍了一顿就老实了。”何飞不屑的说,“吗的,全都是卖命钱,还敢吞,不要命了。”
周子明听的出神,他紧张的问,“后来呢?他们没找你麻烦?”
“后来?”何飞摊开手,“没后来了,后来我拿了工资,直接走了,闹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敢留在那儿,立马就会被找上。”
两个人说的真来劲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任维站在了门口,“病人要休息了。”
这么快,周子明觉得好像才见了一会儿,虽然是这样,他还是立刻转过头,用很认真的口气对何飞说,“你走吧。”
人要知足。
今天见到了何飞,已经是个意外,何飞也没把他当怪物看,还是以前那种态度,虽然有些不太自然,他已经很满足。
心里面的恐慌,在见到何飞的时候,就已经消失的差不多,满脑子的空白,多少也填进去了一些东西。
何飞点了点头,“别白着脸了,又不是见不到了,这阵子我都会留在这里,哈哈,我应聘上了这医院的护工。”何飞得意的说。
他站起身,迈开长腿走出病房。
在经过任维身边的时候,何飞上下打量着他,一直轻浮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而明亮。
任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任维走过来,稍作检查之后,他推了点药进输液瓶,“睡一会儿吧,你太累了。”他用一种陈述的口气说。
药效很快就发作了。
在将睡未睡的时候,周子明模糊的感到,一只手放在了他额头上。
他听到任维在他耳边说,“何飞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那么冰冷、干净的声音。
周子明觉得自己点了点头,是很重要,重要到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地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天躺在床上的缘故,周子明最近的胃口很差。
以前好歹还能吃半碗饭,现在勉强吃两口就放下了。
这样子,营养没跟上,身体自发的调节,睡得也就越发的多。
任维不见了几天,回来了之后,给周子明做体检,整个指数全都往下降,他冷着脸看着照顾周子明的医生。
任维从不大声责骂。
光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和结冰一样的眼神,就足以让资历不低的医生抬不起头来。
“我们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就算明知道没用,医生还是努力辩解着,“饭菜都请了专人负责,都是些容易清淡易消化又可口的,但是孕妇就是吃不下,胎儿在腹中的位置不断的下降让消化系统受到了影响,这本来是正常现象,只是因为他体质特殊,又特别虚弱——”
“好了。”任维打断了他的话。
这些原因,他都考虑过了,说再多,也改变不了结果。
他挥挥手,医生立刻转身离开了。
周子明装作没听到孕妇那两个字,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
饱满的米粒,撒上了些肉末、青菜,颜色鲜亮,看上去就引人食指大动,周子明强迫自己喝了两口,心里有些作呕,他只好放下勺子,看着几乎没动的粥碗。
任维干净、修长的手,拿起了勺子,舀了一点粥,送到了周子明嘴边,“再吃两口。”
周子明白着脸,想起了以前逼他吃东西吃到吐的俞清。
这不会是第二个俞清吧?
任维耐心颇好,周子明抿着嘴不肯合作,他也没生气,两个人相持了一会儿。
还是周子明妥协了,他把勺子拿过来,“我自己吃。”
又吃了两口,正当周子明打算强迫着把那碗粥全吃完的时候,任维把他手里的勺子拿走了,“够了。”他把勺子放回了粥碗里。
勺子碰到了粥碗,发出了轻微的“叮”的一声。
任维掌握了这个度,每次看到周子明吃完,就让他再多吃两三口。
这种程度的做法,周子明就算吃不下了,也会吃下去。
他清楚,任维是因为觉得欠了他一些东西,所以才对他格外的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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