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有些阴沉。如今南京完全就在日本人手里,成立个伪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也不晓得做给谁看。真应那句,做了□,还立牌坊。果然,是人都想要个体面。
“这些人要做,恐怕也就是这几天里的事情了。”白三爷说。
“目前上海租界以外的地方都很不太平。每天都在打仗。”柳彦杰时常在外跑看得多。
“这里,恐怕也撑不了太久。”白三爷回到。
房间的墙壁上还贴着木兰从军的宣传画,柳彦杰注意到三爷也在看那剧照。
“这电影倒是挺能激励老百姓抗战的。它上映那阵子,我去看了。周景还会唱里面那首‘太阳一出满天下’,唱得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白三爷笑了,笑得温柔。
“我大哥前阵子也去看了。”柳彦杰脸色柔和不少。
“你陪他去看的?”
“他和毛纺厂陈老板的女儿一起看的。”
“这片子挺好。上映那时,天天满座。不过,我听说年前送到重庆放映时,却被焚了。”白三爷虽说得漫不经心,语气里还是漏出丝遗憾。现在上海局势微妙,写本子的人不敢明着反日,借着一部这样的片子鼓舞民众,却还是被焚了。
“说是重庆那边,有人把‘太阳一出满天下’意会成‘膏药旗插遍天下’,又有人在放映时冲上台,放言讲这片子是日本人出的钱、捧得是日本人。‘打到汉奸’的口号一喊,那些年轻人是很容易被策动的,当街就烧了。” 柳彦杰记得那首歌前几句是,太阳一出满天下,快把功夫练好它,强盗贼来都不怕,一齐送他们回老家。这片子拍得不错,其实,他看也是过的。
“周景前几日还在吵着说那些人是胡闹,根本不懂什么是汉奸,什么是爱国。”白三爷说周景的时候嘴角总是挂着笑的。
天就要黑了。柳彦杰与白三爷草草地在雅室吃了顿晚饭。柳彦杰掏出新买的银质怀表,指针正指着六点。
回家时,客厅里亮着灯,朱丽和几位太太正搓着麻将。朱丽今夜的手气不错,连赢了几圈。柳彦杰向她们打招呼时,她正要碰牌。匆匆回了儿子几句,朱丽又把眼神转到了手里的万字上。柳彦杰看她们搓了会儿麻将,见吴妈站在不远处,找她问了柳晨曦的事。吴妈告诉他,大少爷一下午都在外面,现在正在房间休息。
柳彦杰上楼轻轻推开了柳晨曦的房门。柳晨曦半倚在床上,还穿着外出的衬衫与西裤。床下安静地躺着一只驼色拖鞋,另一只则危险地勾在垂在床沿的脚上,摇摇欲坠。他闭着眼睛,想是睡着了,身上斜搭着的那条暗红色毛毯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柳彦杰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这花梨圈椅是前几日柳晨曦找人搬进房里的。柳彦杰当时对柳晨曦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这种椅子大都是成对摆设。柳晨曦找人搬来的自然也是成对的圈椅。柳彦杰将这第二把圈椅看作是柳晨曦为他这个二弟准备的。屋里原先那张孤独的藤椅被柳晨曦送给了美娟。
柳彦杰抚摸着扶手处的雕花,他很中意这对椅子。上圆下方,圆是幸福,方是致远。
紫砂古铜砂镂香炉里点着沉香,少许青烟从镂空的龙凤呈祥花纹中幽幽散了出来,那香气是典雅入脾的。柳彦杰隔着几许朦胧望着柳晨曦。他光洁的额头处落了几缕碎发,有些挡住了平阔秀长的眉,直挺的鼻下饱满的唇此时微微开启。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这男人总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柳彦杰一直想对柳晨曦说他的唇很有味道。也许是人中较深的关系,他上唇的轮廓特别立体好看。有时他抿嘴笑起来,配上那对要双不双颇是暧昧的眼睛,温和又会变成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韵。
柳彦杰出神地看着柳晨曦,直到那只拖鞋“啪”地掉在地上,抽动了他的神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柳晨曦缓缓睁开眼睛,见到坐在一旁的柳彦杰,他扯掉了身上的毛毯询问道,“吃过饭了吗?”
“在外面吃过,才回来一会儿。”柳彦杰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捡起掉在地上的申报。申报上有与蔡恒有关的文章。柳彦杰抬眼看他时,柳晨曦走上前从他手中收了报纸。他猜柳晨曦一定看过了。他把它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就从那天的阴影里恢复过来。”柳彦杰说。
柳晨曦笑了笑。他翻开了柜子上的申报,蔡横人头高挂法租界的大标题文章替代了昨日通货膨胀的激论占了整个篇幅。
“日本人在找箱子。”柳晨曦低头说。
“你怎么知道,”柳彦杰问,“找什么箱子?”他想到白三爷说得那批从紫禁城出来的宝贝。
“那晚向伊藤报信的日本宪兵还有蔡恒都提到了箱子,他们没说是什么箱子。”
“你不知道也好,”柳彦杰说,“知道就不能回来了。以后你也不要向别人提。”柳彦杰嘱咐。
柳晨曦点头,又说:“那栋房子里绝大多数的士兵都是中国人。他们射杀了蔡恒。是中国人,却不帮着中国人。沪西的、租界的,地痞、流氓抢得也是中国人。好像没有人敢对着日本人,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为什么?为什么上海愿意消极地接受占领?”
“上海并不愿消极地接受占领,上海也曾抗战过,”柳彦杰靠近他说,“两次淞沪会战,国军与上海百姓都曾抗击过日本人。直到国军撤退,那些曾在八一三时积极投入的名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