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演练兵士了,他从炕上下来,一手扶住墙壁,右脚弯曲,全靠左腿一蹦一跳地走路,他想出门看看。谁知一打开门,门外站岗的张副官就跑去給范儒良打报告,枯云这还没走出十步远呢,就被范儒良給抗了回去。
“你怎么这么不老实!”范儒良生气,骂了堆白话脏字眼,枯云是听不懂,问他:“你都骂些什么?”
“骂你死全家!”
“那用不着你骂,确实都死了。”
范儒良梗着脖子往他身上堆被子,枯云说:“我出去透透气啊。”
“姓廖的还没回来呢。”
“我脚还不能走呢,我加入他们岂不是拖累了他们。”枯云说,也有点来气了,“我整天闷在你这里算怎么回事?”
范儒良道:“难道还能把你闷死了?”
枯云还是想出去,想走,说:“我在大帅这里打扰得也够久了,总不能一直麻烦下去。”
范儒良一听他讲话,就开始摆手:“得了,得了,我也不是非得要留你,等你脚全好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枯云一时无法应对,范儒良说完甩手走开,顺搭便把门給锁上了。枯云听到链条响,就直犯嘀咕:“你们黄埔军校出来的是不是都爱把人关屋里啊?”
谁也没回他的话,枯云转头盯着窗户,人才挪过来,窗被人从外面推开,范儒良探进个脑袋来,威严凶相:“你好好待着!老实点!”
他把陈副官給安排到了窗口站岗。
枯云傻眼了,手指放在嘴边,直挺挺地坐在炕上东瞟西瞄。贼点子还没让他有机会落实半个,下午时分,张副官送了根拐棍进来,找的木工活儿最好的小兵新制的,表面上摸不出一根木头刺儿来,用上去又称手,又轻便。枯云可算是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新物件了,撑着拐棍在屋里走来又走去。
“你干吗呢?”范儒良晚饭时回屋里吃饭,枯云还在屋里绕圈,他把他叫过去吃饭,让他歇会儿。
“荡马路。”枯云说。
“荡马路,蹲酒店,碰擦擦,在上海住久了就爱干这几件事吧?”
枯云单脚站稳了,拿拐杖戳戳一张椅子的椅腿:“你上海同学多,你问他们去。”
“同届的就认识一个尹醉桥。”范儒良说,嗓门又高了,“你吃还是不吃啊??!”
枯云正和五斗橱过不去,不响。范儒良放下了筷子,点上香烟,问枯云:“你死在尹公馆里是怎么回事?”
枯云瞥他,改看窗外,望着茫茫的荒原,荒原外的树林里,那就是廖芳国他们简陋的营地了。枯云闻着饭菜的香味走到炕桌边上,放下拐棍坐下,捧起饭碗往嘴里送白饭。
“我和尹醉桥打听去。”范儒良说,放下烟,給枯云夹了一大块肉菜。
枯云抬起眼睛,额头上挤出了几道抬头纹路。他冷冷道:“你怎么和他打听?打电话,发电报?”
“我肯定有办法。”
枯云哼笑:“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
“你和他什么交情,我和他什么交情。”
枯云不予置评,埋头吃饭,趁范儒良夸夸其谈他和尹醉桥在军校里的友情故事时,把范儒良碗里的肉全給夹自己碗里了。范儒良看直了眼睛,骂他:“你給我留一口行不行!饿死鬼投胎吧你!”
枯云不搭理,范儒良把自己那碗白饭也給了他:“吃吃吃,撑不死你个小身板!”
两人饭桌成了一人饭局,范儒良就抽烟,眼看枯云把两碗饭都吃了个底朝天,他瞪了会儿眼,末了苦笑抖动肩膀,挪揄枯云:“还别说,你还真得在我这儿养病,要是去了共匪那儿,你得开始吃人了。”
枯云一抹嘴,仰起脸蛋看范儒良,来了句:“我要种地。”
“什么?”
枯云拿筷子在炕桌上画了个圆圈,又画了个三角,指着圆圈说这是范儒良的营地,那三角就是廖芳国的营地,圆圈和三角中间夹了个片空旷的场所,枯云用筷子尖戳了好几个油点子,说:“我要在这儿种地。”
范儒良瞅瞅圆圈,三角,油水点子,又瞅瞅枯云,眼睛挤成了一大一小:“怎么?不去长春干日本鬼子了?”
“脚没好,先种地,脚好了,就去打鬼子。”
“吊,”范儒良伸出大手就把桌子抹干净了,叼烟,晃腿,吊儿郎当,很没正经心思地问枯云,“你就不能干点别的?琴棋书画你怎么不学习学习??瘸腿怎么种地?”
“能种啊,就是种得慢些,再说了,給你种军粮不好吗?”枯云对他弯弯手指,范儒良会意地递过香烟,一根火柴在皮靴帮子上一划拉,火苗起来了,烟就点上了。他看着枯云,枯云被他看笑了,挠刮鼻梁,说:“没把你当二傻子,你原先在茂县,那茂县的难民不也是你的民吗?”
范儒良冲他一比拳头,枯云掸烟灰,就笑着。范儒良垂下手去,煞是无奈,道:“别种地瓜,吃多了容易放屁。”
枯云在鼻下扇风,连声道:“嗯嗯,臭得要死。”
范儒良笑起来,隔天就給枯云安排了十个小兵和他一块儿去开荒。陈副官督农,給枯云抗耙子,牵马。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马,也仅仅只有马。马没有牛老实,不及驴能耐苦,到底是有傲气的动物,任凭鞭子怎么抽,人怎么横眉竖眼,給它套上农具,它不干,就是不干,把它惹急了,还撅蹄子踹人。所以这一组开荒小队,经过一上午的人马斗争,马群大获全胜,全数被牵回马厩,黑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