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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同父亲巡视着投降军,净念清楚地看到,这些将士们各个都是蓬头垢面、形容消瘦,身上的铠甲衣物也多是破烂不堪,由着北庭军的指示安排,都瑟缩地挤作一团。
索翰华回到营帐后,待与主将们商讨完了要事,便笑看着一直若有所思的净念:“有很多感想?”
“今天几乎没死人。”
“嗯?”
净念静了下,半晌才轻声问:“既然投诚了,那人为何还要自杀?”
索翰华淡淡地回道:“因为他是有着悲悯与骨气的英雄。”遂凝视净念茫然的眼,“吾儿,人呢,远比你所想的复杂难懂得多。所以,人心才会可贵又虚无。”
沉默了许久后,净念突然又出声:“天气冷,他们没衣服。”
“这是。”索翰华微笑,“净念起了悯恤之心?”着实,有点意外。青年一向可是不在乎无关紧要的人的,寻常杀人也是绝不手软。
净念摇头。
他只是有点莫名的感觉。这一场,几乎没有交锋便胜利的战事,却意外地让他有点触动。看着寒风中,将士们只着单衣破袄,满面疲倦与凄凉,总有一种……对,书上描述的“悲壮”。
索翰华敛起笑意:“这也便是了,战争。”
古来征战几人回。不仅仅是一句无望又切实的陈述。
轻抚着青年的脸颊,男人扯了扯嘴:“后人史书上,本王约莫又是一大罪人了。”不过,又有何关系呢?他从来就不是好人。
古往今来,至高无上的皇权都是由千万人的枯骨造铸而成,或是经过明眼能见的流血战争,或是经过没有硝烟的倾轧争夺。
君王本就是取百姓之血肉,施百姓之露泽。
任何站在他这样位置的人,勿论是为了野心,还是为了生存,都会选择与他一般的做法。
无非下场有些区别,生,或死。
“我明白了。”净念微微弯着唇,“父亲,我想要那些人。”
索翰华轻扬眉头,盯着他看了小会儿,遂了解:“净念有把握收服那些人?”
净念摇头:“只是一试。”他手下急需要人手,那十万降军里,总能挑选一些可塑之才。
垂眼掩着一丝情绪,索翰华没多犹豫:“便交由吾儿处置。”
渠越的顺利拿下,大大缩短了进逼幽观的进程。待妥当安排那些降兵后,大军又稍作了一些整顿,就要直捣朝廷临时都城了。正当自落平关而下的大军和岭南王军队对幽观呈合拢围困之攻势。
“主上。”一人悄声进来,呈上一折信,“这是福德亲王派人送递的信笺,说是要您亲启。”
索翰华看完了这封信,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声:“让人备些酒菜。”
他的七皇兄,既然说是要在蔓河湾雪夜夜话,又怎能少得了好酒好菜呢?
得知索翰华要去独身幽观城外赴约,净念当下捉着对方的袍袖,坚决要求同行。索翰华自没拒绝,只为彼此整顿了下衣冠,便自己提着酒肴,踩着薄雪,于这大寒之夜来到了蔓河湾边的旧亭。
☆、【一一四】马革少 (3134字)
索廉徽一仰而尽杯中的清酒后,微笑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九皇弟,可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醉酒的事情?那时候蒙时第一次来皇宫,尤不懂事,结果弄了什么赌约,你愣是喝完了两大坛的烈酒。”
索翰华也笑,漫不经心地轻啜着酒水:“倒是记得。少年时,真实蒙了七皇兄你的照顾了。”
“说哪儿的话呢。”索廉徽放下酒盅,又径自为自己斟了满杯,“至今为止,我也没再遇到第二个像你这般酒量的人了。听说,蒙时因向往你的酒量,回岭南后,就开始嗜好起杯中之物。”罢了,他叹了口气,“晃眼便是二十多年了,你我兄弟后来相聚的机会愈发稀少。蒙时更是多年再没见过了。”
索翰华喝干了酒,也附和道:“是啊。”
“年少时,兄弟间都是融和有加,皇上当时对你我也是关爱至微。”索廉徽慢慢地转动着指间满酒的酒盅,“天恩厚泽、兄弟恺悌,不过如此。”
索翰华但笑不语。
少刻的沉寂,索廉徽偏头看向端坐在索翰华身侧的青年,对方正淡然自若地夹着一块甜糕吃了起来:“这便是净念侄儿吧,当年匆匆一见,却是印象深刻,如今他也长得这么大了。”
无月的夜,在野外雪地上饮酒夜话,这场景着实显得诡异。
就听着男人有些伤感有些疲惫的嗓音淡淡地叙述:“九皇弟,你坐拥生命权位、享用珍品宝器,还有一府封地,家中是美眷麟子。偏是究何要执拗地争夺那虚无缥缈的尊位呢?”
“父皇的遗愿、母后的期许,你难道都忘了吗?”
索翰华静静望着沉痛诉述的男人。他心中比谁都明白,这位皇兄,说来对少年时的他着实还算不薄。但同样的,这个人是全然地拥护着当今皇帝的利益,但凡有威胁者,下手狠辣、毫不犹豫。
几分淡薄的情分,哪比得上权位的厚重?!
“若是为叙旧,今晚你我兄弟,便是不醉不归。”索翰华如是道,“若你是说客,那皇弟只能抱歉了。箭已出弦,何来挽回扭转之说辞?!你道是追究原因,皇兄不明白,事情已然是今日模样了。”
索廉徽把玩酒盅的动作微顿:“九皇弟这话意思是非得要一意孤行了?”
索翰华随手用筷箸挡住净念继续往嘴里塞糕点的行为:“凉了,对身体不好。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