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靖看他全身鲜血触目,厉鬼狰狞,拼命挣扎着向后逃,一边哭叫:“你,你,你要救他,把人带走就是了。你不想我对付他,为什么不早早对我说?为什么要这样?”
“早对你说,让你提早防我?”狄九冷笑。
张靖完全忘了自己王爷的尊贵,又哭又叫:“我么是伙伴,现在你到处是敌人,没有我,你怎么躲得过修罗教的追杀?你要东山再起,我可以帮你,你何苦为了他……”
狄九摇头:“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不允许自己在你这种蠢材手下受辱,我也想东山再起,可是我活不长了,我没有时间去重来一次了!我还来得及做得,就是救这个人。”他居然微笑,探身向前,态度简直是有些温和了:“张靖,你懂吗?我狄九不会为了傅汉卿这个蠢人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我同你们翻脸,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出一口怨气,你明白吗?我可不是那种情痴情圣,你千万要记得。”
张靖颤抖不止,胯下已经湿透了:“我记得,我记得,求求你,别杀我……”
狄九看看他胯下,终究还是叹息一声。早知道这人没用,却也没想到没用成这个样子。当初自己居然同他合作?
“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张靖话都说不清了:“什么,什么,手脚?”
“我学过怎么隐藏自己的行踪,我骑着追风一路逃,自认做的很小心。连修罗教都找不到我,你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撞见我?”狄九低笑。“你若不算计我,我也许还会同你合作长久些……”
“我没有算计你……”张靖放声大哭:“我当时只是急着找你。没有别的法子,就带上宫里的雪狸试一试。雪狸熟悉宫中所有的御香,鼻子特别灵。我身上一响熏香熏得厉害,你去追月峰的前一晚,曾经和我见面。交代我各种事,我猜我身上的宫香也许会在你身上染一些还没散完,就试了一试,没想到雪狸真找到你了,那是碰巧啊!我真的没算计你……”
狄九再次叹息,还以为这傻子一百年难得聪明一次,谁知仍然是碰巧。
他柔声一笑:“那可真是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早知道这样,我说不定就不会出手了……”
张靖松口气:“没关系,你……”
眼前寒光一闪,他永远没有机会把话说完了。
狄九连再看他一眼的兴趣也没有,也完全无视四周的毒药暗器折磨下仍在地上挣扎待死,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护卫和行刑手。
他只是一步步走向傅汉卿。
每一步走出去,都留下一个血染成的脚印,每一步走出去,剑锋都在体内与血肉摩擦。
他已经小心避过了要害,但夜叉那信手一转,实在是太过恶毒了。现在他甚至不敢替自己拔剑止血,唯恐剑一拔出来,自己就再也支持不下去。
他极艰难的走到傅汉卿身边。低头看,傅汉卿依旧闭目不动。
该是晕过去了吧,他身子那么虚弱,白天还勒破了血管,大量失血,自然是支持不住的。
总不会是明明听到了一切,还懒得睁眼看他一下吧?
狄九几乎笑了。
身上串着剑,他不敢弯腰,只能慢慢僵直着身子跪下去,勉力把傅汉卿抱起来,小心的避过自己身上的剑锋,努力抱紧。
想看看他的气色,可是左眼受伤极重,充血严重,连右眼也被影响,视线一片模糊,隐约只能见血色中大概的面容而已。
低声叫他:“阿汉!”
他的血,点点滴滴,落在他的脸上,发上,身上。
染透了他。
他不应,一直不应,一直不睁眼。
是晕倒了,还是已不想再看他一眼,再同他说一句话。
狄九有些迷糊的想,然后立刻惊觉,咬牙站起。
还不行!他还不能脱力!不能放松!不能倒下!
他还要走出去,他还要闯出这个别庄。
虽然是夜晚,虽然别庄人手不多,高手没有,但以他现在这个千疮百孔的身子,太难,太难!
不过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会做到!
低下头,他最后一声唤:“阿汉,我送你回家。”
到最后,他只想送他回家。
即使,他其实并不知道,哪里才能算是他的家,他又能将他送到哪里。
他不是为他而杀热,不是为他而自误。他只是再没有机会,再没有时间,在不愿委曲求全。
但是,他不介意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最后替他做一件事。
这一生,拜师无成,他总该留一两件事,给别人,给自己。
他只是一个失败的野心家。
他只想送他曾背叛出卖的人回家,然后,永不相见。
阿汉,我送你回家。
似乎,每一次,他为他流血,为他动心时,他都不醒人事。
不过,没关系,这样最好。他要真醒着,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感动,一边难过,一边说些前嫌不计的话,才真正叫他难堪,叫他受不了。
他抱了他向前走去。
阿汉,我送你回家。
等你醒来时,我恐怕已经死去了。
这一生一事无成,不过,最后,我总算报仇把临阵出卖我的人杀了,总算把想拿我当手下的人宰了,顺便还救了你。虽说我杀他们不算为了你,我既然救了你,自然要救到底。你知道,我做事,不管对错,总要一路行到底,不肯半途而废的。
这样的我,就算在你醒来时,悄然死在某一处烂泥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