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其实并不是他的朋友,可李意阑希望他是,这样淡然宁静,正是他生命的尽头里最乐意看到的一种人,能够给他平等和尊严。
知辛被开门声打断,睁开眼来对李意阑笑了笑,佛之一道在于放下,他潜心悟道过年,这份怠慢已经打扰不到他了。
然而他越不介意,李意阑就越觉得失礼,他跨过门槛坦言相告道:“大师抱歉,我最近焦头烂额,忘记您在这儿了,招待不周,对不住。”
知辛松开盘腿想坐起来,但因为左腿上的伤,动作就慢吞吞的,他轻声说:“没有不周,都挺好的。”
李意阑连忙过去扶他,错就错了,他也不再说车轱辘话,暗自记下这个失误之后转开了话题:“天色已晚,明日还要起早去栴檀寺,我带大师去休息吧。”
知辛点了下头,依旧多谢他。
李意阑动不动就被谢来谢去,有些无奈道:“大师不用这么客气,真的。”
知辛眉眼含笑:“谢我应谢,与客气无关,李兄就当这是贫僧的口头禅吧。”
李意阑心想换个人被晾半天早就气炸了,还谢个屁,不过知辛涵养好,他愿意尊重这个人,便笑着应了,又说:“大师明天打算什么时辰出发?”
知辛估摸了一下时间和路程:“辰时三刻,方便吗?”
“方便,”李意阑扶着他往外客房走,“届时我让人来叫大师。”
他们说话的功夫里,伙夫将水桶搬进了房间,正杵在铜盆旁边等吩咐,李意阑出门时想起知辛在地上坐了半天,垂眼一瞧对方手背上果然布满了寒冷时才会出现的无数干纹,他在门口顿了一瞬,回头对伙夫指了指水桶,又勾了下手,意思是叫他提着水跟上来。
一直到子时过半,寄声才寒溜溜地跑回来。
他是个有经验的人,目标明确直奔厨房,锅里的热水里躺着半片烧j-i和若干菜碗,他上手就抄走了一只腿,然后啃着单手去舀饭。
伙夫蜷缩着睡在灶口,他也没将这人叫醒,只是将所有的菜往海碗里悄悄一扣,揣在怀里就往房间里跑。
屋里还亮着灯,李意阑看样子是睡下了,但开门的动静一响他就起来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睡没睡。
寄声将海碗往桌上一怼,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
李意阑披了件袍子走到旁边坐下,给他倒了杯水之后发现水凉了,便往蜡烛上一悬,直接上火苗烤着说:“有什么发现吗?”
寄声翻了个白眼,三分是觉得这什么大人还没有小人讲究,七分是真的被噎住了,他梗着脖子吃到肚子里没了饿意,这才腾出嘴来搭理他家公子:“跟到他们停下来的地方了,怕死,没进去。”
那两黑衣人跳进了城西的一个破落院子,外人看起来里面是人去楼空,最适合偷偷藏匿行踪,没什么稀奇的,都是江湖上的老套路。
偷j-i摸狗是寄声的强项,李意阑对他很有信心,乱七八糟地感叹道:“明天我们再去那儿看看,寄声越来越能干了,你爹听了一定很欣慰。”
寄声“嘁”了一声,十分不以为然,心想欣慰有屁用,还能真的放他去当官不成?再说他也不稀罕,他只想当个大侠,能把李意阑三两下打趴那种。
但他不骄傲,不代表没人想知道,这时木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敲响,跟着江秋萍做贼一样的声音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大人,寄声是不是回来了?”
寄声忙着吃头也没抬,李意阑只好放下杯子屈尊去开门,江秋萍和张潮立刻张望着挤了进来,后面没有吴金,这汉子一天下来累得够呛,此刻屋里鼾声四起,正睡得昏天暗地。
江秋萍一听寄声找到了黑衣人的落脚处,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张潮不像江秋萍是个彻头彻尾的书生,见了个会飞的就盲目崇拜。
他也是习武之人,虽然眼力一般,但寄声的修为不如李意阑这种程度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而且饶临不算大,那两名黑衣人就是跑得再偏,只要不出主城区,绝对用不了三个时辰,所以寄声一定是用了别的办法在跟踪。
面对寄声,张潮脸上头一次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他问道:“你是怎么跟踪的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