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横扫而出,长庚扎实地接住,竟一步没退。
“长进了,”顾昀心想,“手上也有些力气了。”
他猛地一掀,借着手中剑之力翻身而起,大开大阖一剑如满月。
长庚不敢硬接,脚下连错几步,却卸不下他这一剑之力,顾昀手中笨重的重剑如灵蛇吐信,眨眼间已经刺出三剑,长庚横剑而挡,人已退至角落,侧身蹿上梁柱,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旋,一脚踩上顾昀的重剑。
顾昀叫了声好,蓦地松开剑柄,长庚脚下骤然失去支撑,踉跄了一下,顾昀探手一抓,重新抓住剑柄,轻轻往下一压,正压在了还没站稳的少年肩膀上,玄铁剑光让他起了一脖子鸡皮疙瘩。
顾昀笑起来,用重剑拍了拍长庚的肩膀,回手将重剑扔给身后的玄鹰:“不错,功夫没懈怠过。”
长庚活动了一下隐隐发麻的手腕:“比义父还差得远。”
顾昀大言不惭道:“嗯,那是还差得远。”
长庚:“……”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先自谦再语重心长地教导两句吗?他怎么还顺杆爬了!有这么不谦虚的义父吗?
顾昀:“你要是到西北大营来,我可以亲自教你。”
果然还是为了这个,长庚忍不住失笑。
说起来也是奇怪,有的时候,一个人真想得到什么东西,汲汲渴求机关算尽也求不到,忽然觉得不想要了,那东西反而会纠缠着找上门来。
长庚婉拒道:“我在侯府的时候,曾问过师父,义父小时候练剑习武也是在侯府,为什么能那么厉害,师父告诉我,功夫扎实,主要看自己肯下多大工夫,功夫厉害,主要是战场上生死一线的情况多了,谁教都一样。”
顾昀笑容消失了。
长庚:“义父,我三思过了,还是想出去见见天地。”
顾昀皱眉道:“京城和边疆的天地不是天地吗?你还要见什么,大梁装不下你了?你还想游到西洋去吗?”
又要吵,玄鹰在后面一声不敢吭——高大的天空杀手抱着自己的重剑,假装自己是一座忘了收的煤堆。
长庚不吭声了,只是深深地看着顾昀,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把自己心里压抑的事呕吐一样地倒出来,后来忍回去了——他设想了一下顾昀可能有的反应,感觉自己可能承受不了。
顾昀:“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哪来的,明天就让那和尚滚蛋,你老老实实回京城,既然不想去西北,那就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长庚很想冲顾昀大吼一声:“侯府不是我的家。”
可这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一口咬成两半,咽下去了,他本能地怕说出来伤顾昀的心——尽管不知道顾昀有没有心可以伤。
“义父,”长庚静静地说,“这次累你从西北赶来,我心里很难过,但你要是不讲道理,我也只能任性以对。我能跑一次,就能跑两次,你不可能永远看着我,侯府的家将关不住我的。”
顾昀气懵了,侯府一直是他心之归处,无论多不想返京,一想到可以回家,总归还是有所期待的,他这时才知道,原来在长庚眼里,那里就像监狱一样。
顾昀:“你尽管试试。”
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玄鹰连忙追上去,顾昀还没走远,根本不避讳长庚听见没听见,冷冷地吩咐道:“你明天不用跟着我了,跟着四殿下上京城,不能让他离开京城一步!”
玄鹰:“……是。”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算了,连门口飞的黑鹰一块烧成了秃毛鸡,真是无妄之灾。
第二天清早,顾昀顶着火气就走了。
他没再见长庚,临走的时候,缺德的安定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姚大人家五岁小孩的院中,将人家放在秋千上的竹笛摸走了,那小孩醒来以后发现笛子凭空消失,伤心得嗷嗷哭了一整天。
顾昀比来时还迅疾地赶了回去,落地后跟沈易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给我准备药。”
沈易神色凝重:“你现在还能听见吗?”
“能,”顾昀道,“快不能了,有话快说。”
沈易从怀中摸出几张纸:“这是沙蝎子的口供,没给别人看过,我亲自审的,等大帅回来定夺。”
顾昀一边走一边一目十行地翻看,突然,他脚步停住了,蓦地将手中的纸折了起来。
一瞬间,他的表情有点可怕。
沙蝎子进犯古丝路只是顺便,他的目标竟是楼兰,他手上有一张楼兰的藏宝图,所谓的“宝”,竟是千顷的紫流金矿。
沈易压低声音问道:“大帅,兹事体大,上报朝廷吗?”
顾昀脱口道:“不。”
他心下飞快地转念:“图在哪?”
沈易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沙蝎子纹在了自己肚皮上。”
顾昀:“没说哪里来的?”
“抢来的,”沈易说道,“这些沙匪横行无忌,中原人、西域人诸国、西洋人,碰见谁抢谁,自己都不知道是抢了谁的东西里面夹带的。”
顾昀“唔”了一声,眯起视野开始有些模糊的眼,望向远处万家灯火的繁华楼兰,一个楼兰小伙子远远地看见了他,人来疯似的坐在城墙上弹起了独弦琴,看着顾昀不停地笑。
顾昀无暇和这些吃饱了就知道喝酒玩的楼兰人逗,回手将那几张纸塞给沈易:“灭口。”
沈易瞳孔微微一缩。
“灭口,毁尸灭迹,”顾昀嘴唇几乎不动,话都含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