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我让你多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必那么殚精竭虑,有我呢。”
长庚整个人有点傻了,顾昀一句话从他左耳进去,又从右耳原封不动的集体撤离,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顾昀被他盯得有些尴尬:“走了,那帮泥腿子都等着瞻仰雁王风采呢,傻站在这喝西北风算怎么回事?”
在玄铁营的地盘上,是不可能搞什么“葡萄美酒”、“美人歌舞”的,战时军中严令禁酒,敢偷喝一滴的一律军法处置,绝不姑息。而此地唯一跟“美人”沾点边的陈姑娘也在顾昀钢板撤下去之后,便自己领了军医的职,在嘉峪关以内的伤兵所忙得不可开交,十天半月没出现过了,眼下就剩下个“西北一枝花”,虽不会跳舞,但好在能随便看,不要钱。
所谓给雁亲王接风,也不过就是多做几个菜,暂时不负责布防的几位将军过来做个陪而已——还不能陪到太晚,因为要轮流顶班,一点休息时间弥足珍贵,他们片刻不敢放松,还未入夜,人就都散了。
只剩下一个顾昀领着始终有点恍惚的雁王去安顿。
“这边无聊得很吧?吃没好吃,喝没好喝,一天到晚最出格的娱乐项目就是几个人凑在一起掰腕子摔跤,输赢还不带彩头,”顾昀回头道,“你小时候是不是还因为我不肯带你来生过气?”
长庚虽然滴酒没沾,脚步却一直有些发飘,总觉着自己在做梦,梦话道:“怎么会无聊?”
顾昀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他的白玉短笛:“给你吹个新学的塞外曲听好不好?”
长庚注视着短笛的目光格外幽深,感觉这场梦他是醒不过来了。
正这时候,整顿防务的沈易归来,老远就听说雁王殿下亲临,本打算抱着复杂的心情过来一叙,不料还隔着百十来米,先眼尖地看见顾昀抽出了他的宝贝笛子,沈易顿时如临大敌地脚步一转,扭头就跑。
顾昀手中的乐器从竹笛换成了玉笛,又在苦寒无趣的边关修行半年之久,可是技艺却奇迹般地毫无进步,催人尿下功力还犹胜当年,一阕塞外小曲,吹得人肝胆俱裂,不远处一匹正等着重装辔头的战马吓得活像被一群大野狼包围,锥心泣血地嘶鸣起来,玄鹰斥候从天而降,踉跄了一步愣是没站稳,直接扑地,摔了个讨压岁钱的模样。
长庚:“……”
他总算找到了一点自己没在做梦的依据——这动静已然超出了他狭隘的想象力。
一曲终了,自以为隐晦地风花雪月了一把的顾昀有几分期待地问道:“好听吗?”
“……”长庚迟疑良久,只好诚恳道,“清心醒神,有那个……退敌之能。”
顾昀抬手用笛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对自己丧心病狂的技艺毫不脸红:“就是为了让你醒醒,这几天跟我睡还是让人给你收拾个亲王帐?”
刚有几分清醒的雁王被这突如其来的调戏砸了个满脸花,一时愣在了原地。
顾昀眼睁睁地看着长庚自耳根下起了一片红,一路蔓延到了脸上,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发高烧,长庚替他换衣服时那个不自在的模样,当时只觉得无奈,这会心却痒了起来,心想:“你趁我骨头断了一堆只能躺尸的时候占便宜那会,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呢?”
顾昀道:“怎么又不吭声了?”
“不用麻烦……”长庚挣扎了半天,咬牙下定决心,“我……我正好要看看你的伤。”
顾昀忍不住接着逗他道:“只看伤?”
长庚:“……”
第73章 首战
顾昀的腰椎和颈椎都有问题,长庚都不必细查,卸了甲隔衣服一摸就知道。
他摒除绮念,皱眉道:“子熹,你多长时间没卸轻裘了?”
“拆了钢板就一直穿着……”顾昀说到这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顿了一下,忙又补充道,“唔,洗澡的时候当然还是卸的,我可不是了然那有脏癖的秃驴。”
长庚一伸手将他按趴下:“别动——你还有心思埋汰别人。”
这些将军们年轻时戎马倥偬,威风得不行,倘若有幸活到老,大多会落下一身伤病,腰椎颈椎异位简直再正常不过,轻裘虽然轻便,但却是直接加在人身上的,不像重甲那样自有支撑,顾昀枕戈待旦起来,睡觉也不脱,久而久之骨头和肌肉都得不到休息,长庚稍稍用力一按,就能听见他一身筋骨“嘎啦嘎啦”地乱响。
“你现在感觉不到,是因为腰背的肌肉尚且能撑住,将来上了年纪怎么办?”长庚双手从他后背肩胛骨上重重地捋过,揉捏起他僵硬的肩膀。
沈易每每多说一句都要被他甩脸色,可是同样的话换成长庚说,顾昀却没有一点不快,懒洋洋地半阖上眼听着,军中一切从简,哪怕是安定侯也没什么特权,帐内只有一条行军床,一盏吊在床头的汽灯,灯光昏暗,半遮半掩地笼着两个人。
长庚:“疼吗?”
顾昀摇摇头,慢吞吞地低声道:“你这批东西送来,风声必然已经传出去了,西域联军那群乌合之众本来就各怀鬼胎,人人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眼下西洋人已经支撑不了无条件提供给他们火机钢甲了,过不了几天,准有背信弃义偷偷向我投诚的……噗,你等等。”
捏他的肩背时顾昀没反应,但长庚的手指刚顺着他的脊柱往下一捋到肋下附近,顾昀突然整个人一绷,笑了起来:“痒。”
“……”长庚的手指吃着劲,几乎卡进了他骨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