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就是摸骨牌,比他娘的和尚都消停,一点油水也摸不着,成日里狗屁事都没有,还要常年耗在这里,自己女人都快不认识了……哎,这可真邪了门了,怎么下这么大雨,哪来的大冤情?”
同伴扫地扫得头也不抬:“你就盼着没事吧?没听伍长说烽火令都传过来了吗,西洋人万一打过来,你就有事干了。”
“别听伍长的罗圈屁,他哪个月不得念叨几天西洋人要打来了?”塔兵道,“安定侯不是还坐镇隔壁京城呢吗。”
“安定侯都下了天牢了。”
“哎呀,那不是又放出来了吗……”老塔兵说到这里,仿佛稍微琢磨过一点味来了,忽然道,“对,说来这事也很古怪,不是都传安定侯造反逼宫吗,怎么这么快就给放出来了,莫非……”
“嘘,”同伴蓦地抬起头,“别嚼舌根了,你听!”
一阵滚雷似的“隆隆声”隐约从风中传来,瞭望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簌簌地发起抖来。
打雷吗?
不对,雷声都是一阵一阵的,怎么会这么绵延不绝?
老塔兵迟疑地弯腰趴在千里眼前,缓缓地将镜头摇了上去。
下一刻,他浑浊的目光穿过漆黑的雨幕,猝不及防地遭遇了海上巨大的阴影。
噩梦里也不会有那样张牙舞爪的怪物,它百爪向天,愤怒地低声咆哮。
老塔兵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皮,再一看,只见那“海怪”步履如飞,方才还只是个模糊的影子,转眼不知前进了多少,已经足够千里眼看个分明了。
黑压压的海蛟群杀意凛然的在暗夜中黑压压地滑过,猎猎于风雨中的战旗好像一面不祥的招魂幡,阴影盖住了浩浩大洋。
“敌袭……”老塔兵艰难地开口道。
“什么?”
老塔兵蓦地回头,嘶吼道:“敌袭!西洋人打来了,鸣钟击鼓!愣着干什么,快去——”
急促的鼓声穿透了骤雨,瞭望塔上原本不徐不疾地转着圈的灯光骤然加速,疯狂地旋转起来,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个吐息间,大沽港上所有的瞭望塔全响起了鼓声。
北海水陆提督连巍心跳得快要炸膛,他自接到江南兵败的消息开始就没敢合过眼,一把抢过亲卫手中的千里眼。
只看了一眼,他心里便哀嚎一声“老天爷”,从前胸凉到了后背。
“将军怎么办?”
“所有……”连巍喉头动了动,“长蛟先行,不必打招呼,重炮轰……慢着,上铁索,对了,所有长蛟并行,上铁锁!在港外连成铁栅栏!”
“架白虹——”
“通知在港渔船和商船立刻撤离!”
连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烽火令”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那是大梁最高级别的战备警告,一旦收到“烽火令”,说明全境已经进入了随时备战状态。
烽火令的落款是个“顾”字,那是安定侯亲自签的。
当年玄铁营在北疆遇袭,十多位大小将领含冤脱下了玄铁黑甲、放下割风刃,散落各地,隐退的隐退,养老的养老——连巍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被困在小小的港口码头上,每天无所事事地带人在码头上走一圈,时而管管渔人们聚赌闹急了斗殴的小事……甚至惊闻北大营为当年之事哗变,他都没有勇气像谭鸿飞一样站出来讨个说法。
“传讯北大营,”连巍紧了紧周身甲胄,深吸了口气,用力将自己鼓出来的肚子缩了回去,“报安定侯,大沽港遭西洋海军偷袭,快去!”
连巍提步而出,临走时想起了什么,将立在墙角蒙尘多年的割风刃拎起来,轻轻抚摸了一下,转身背在了身上。
昔日斩黄沙的割风刃早已经锈得连装紫流金的小槽都打不开了,成了一柄压手的黑色铁棍,除了半夜三更劫道打闷棍,想必再没有别的用场了。
然而当他重新将它背在身上的时候,忽然就找回了当年那种玄甲在身、睥睨无双的感觉。
多年的沉湎与肥膘下,雪刀与钢甲的烙入了骨血里,依稀还在。
长蛟连成的铁栅栏与横冲直撞的海怪正面遭遇,短兵相接,西洋战船像风雨中的鬼魅,海上的疾风也赶不上它们,疯狂的风浪掀起似乎能吞噬大陆的大潮,炮火连天,无数条战船转眼分崩离析,沉入涛浪滔天的大洋之下。
“将军,铁栅栏恐怕挡不住!”
“将军,左翼的船沉得太多了,铁索……”
“瞭望塔——小心!”
一颗远处打来的火炮火龙似的卷过来,连雨帘都压不住那熊熊地火光,“轰”一声正中一座瞭望塔,高塔趔趄了一下,缓缓地在空中弯下腰来。
塔顶一盏雨中穿行的风灯灭了。
连巍一把推开亲卫,登上战船甲板,咆哮道:“重炮不准停,白虹上吹火箭!”
“连将军,大沽港不可能……”
“躲开!”连巍将白虹箭的小兵推开,大喝一声扛起了百十来斤的吹火箭,砸在白虹弓上,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双手抠住了白虹的校准。
第一支吹火箭被白虹弓狠狠地轰上了天,空中,吹火箭尾部的铁壳脱落,紫流金的光仿佛一把刀枪不入的冥火,猛地将吹火箭加速,流星似的喧嚣而过,擦着海怪上的战旗落入旁边的海水中。
飘扬的教廷战旗被巨大的冲击力当空扯成了一把尿布,随风四散,而吹火箭去势不减,正中一条横冲直撞的西洋海蛟,海上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连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