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岑商拿着圣杯,另一只手中却是一枚小小的水晶瓶,“这里面是被稀释过的阿莫多瓦,原本是一种剧毒的毒药,但是传说可以在人临死前令其体会到世上最极致的快乐,体会到整个宇宙的真相,使意识在最后一瞬定格在永恒之中。在稀释过后它不会令你致命,但是你的所有被人的身体限制的感官会被暂时打开,方便你与可能的神圣种族的精神相连。”他说完,便将水晶瓶里淡黄色的液体倒入黄金杯中,与五名人类和三只献祭山羊的血混在一起。他端着圣杯,郑重地走到楚央面前,将杯子凑到楚央嘴边。
楚央意识到他要喝下这杯东西,他犹豫了一下,看向林奇。虽然众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但他仍然认得出谁是林奇。
林奇的手臂仍然在滴血,蜿蜒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愈发凄艳。
楚央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口。
血液涌入口唇之间,粘稠腥热,是生命和死亡最原始的味道。那种浓重的、罪恶的味道,原本应该令人作呕,却不知为何竟品尝出了一丝诡异的香甜。赵岑商缓缓倾倒杯子,血液从他的唇角溢出,顺着脖颈蜿蜒流下,染红了他的衬衣,一直滑入衣领深处。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不分善恶的野蛮人,茹毛饮血,不知羞耻罪恶。
饮尽最后一滴血后,他略略狼狈地咳呛了几下,红色的血液染s-hi了他的下巴和前襟,此时的他头发汗s-hi地黏在额头上,眼神开始显得迷离不定,满脸满身的鲜血,竟有种分外原始邪恶的诡艳。
一阵般的吟唱声,清凉如山泉的声音发出自赵岑商的口中。陌生的语言平缓悠长地流淌而下,带着独特的韵律节奏,微妙的震颤在空气中丝绸一样抖动。那抖动仿佛引起了虚空中的某种难以言说的震动,一时间整个地下室的气氛倏忽转变,一下子变得更加空旷、更加广大。此时四下眺望,会产生某种类似醉酒的眩晕,墙壁似乎在迅速远离,天花板也仿佛在不断升高。
紧接着,那些在场的黑衣信徒们也开始跟随着吟唱,每一个人的声音都不算大,仿佛无数地狱鬼魅发出的呓语,被赵岑商的声音拖曳着、串联着。于是空间扭曲的错觉愈发强烈,楚央明明闭上了眼睛,却还是感觉到了那种空气微妙的扭曲变化。他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体的所有毛孔像是突然都打开了。他不知道是那药物的作用还是歌声的作用,他愈发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仿佛忽然间他化成了一股风,一股无形无重的风,一片没有依托存在也不存在的空白。
其他几名长老各自闭上眼睛,开始低声吟念另一端沉厚的咒文。不同的声音绞缠在一起,混乱中又有着奇异的和谐。
然后突然间,楚央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黑暗里。真正的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黑暗到你开始质疑自己的存在。
一股极致的孤独和恐惧倾覆而下,他的心跳开始加快,身体开始瑟瑟战栗。他想要挣扎,想要抬起头,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哪里。那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什么都不确定,不知道自己存在还是不存在,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然后,一道意识爆发在他的头脑中。
那是无数愤怒的嘶皞,猎犬的嘶皞。
“我要将你撕碎!将你融化成肉泥!出尔反尔的下等生物!!!”
然后,他感觉到一阵烈火焚烧般的剧痛,在体内爆发开来。他张开口,发出了无声的惨叫。
阵型中央的楚央开始剧烈抽搐起来,大股大股的黑色粘稠液体开始从他的眼角溢出,仿佛黑色的眼泪。林奇心脏漏跳一拍,低声道,“是猎犬留在他体内的东西……它们正在从内部吞噬他!”
而此时法阵中央,那三颗山羊的心脏毫无动静。法阵已经催动了,如果有神圣种族感应到,那三颗心脏应该会开始产生变化才对。此时长老们的吟唱告一段落,但是信徒们还在不停吟唱,赵岑商也困惑地低声说,“没有神圣种族回应……会不会是猎犬阻隔了精神连接?”
林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焦虑到近乎焚烧的感觉了。他想要进入法阵,却一把被赵岑商拉住。
“你疯了?!万一神圣种族或者猎犬这时候出现,你会被一起拉走!”
林奇自然知道风险有多大,可是此时法阵中央的楚央已经在地上抽缩成了一团,脸上现出极度的痛苦,口中却发不出声音似的。他咬紧牙,低声骂了句,“没事,我能处理。”说完便进入法阵之中,在距离楚央几步远的地方谨慎地停下,轻声地一遍一遍呼唤楚央的名字。
“楚央!楚央!集中注意力,不要被它们牵着鼻子走!”林奇叫了几遍,发现楚央没有反应,把心一横,张口开始吟唱一首古老的英格兰民谣。
“我的爱人你为何辜负于我,毫不留情弃我而去。我对你的爱却仍天长日久,珍重与你相伴的每一刻。绿袖子是我所有的喜悦,绿袖子是我所有的快乐,绿袖子是我金子般的心,绿袖子是吾爱唯一……”
他的声音低沉悠缓,宛如从梦境中悄悄弥散而出的晨雾,尚且带着温柔的露水,渺茫地弥散在静谧的晨光里。听似熟悉而简单的调子却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仿佛能够直接钻到人的头脑中去徘徊不休。楚央在痛苦中听到了那轻柔明媚的声音,忽然从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恐惧中抓住了一线清明。他像是溺水人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