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蝉鸣声声,明照玉坐在纱窗前,一个人下棋。
他面目隐于黑暗,桌上棋盘却在日光下发出明亮的光。他手按棋子,纤直明润五指长如笔管,在太阳下仿佛会被融化一般,有种摄人心魂的美感。
明照玉一手执黑,一手执白,一边思索,一边下棋。全神贯注投入棋局的他没有听到珠帘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来者是他的友人赵枫。此人乃京兆尹之子,从小备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本是不屑和一般的官族士族子弟交往的。只因在一场宴会上亲耳聆听明照玉所奏《洛阳引》,不自觉间沉迷其中,因为敬佩明照玉的琴艺,方与之交往。
因他举止落落大方,谈吐真言,明照玉引以为同伴,偶尔授他琴技,两人很快相熟。
虽说是友人,明照玉实际上并不经常与赵枫来往,多半是赵枫来相府找明照玉。当然,这也与照玉常年不离开相府有极大关系。
赵枫立在房间一隅,远看照玉。照玉身穿浅绿夏衫,衫上有春柳漾波、黄鸟啼鸣之纹,衣带甚缓。
赵枫暗诌:世上都说此人姿态优美,有苍松翠柏之质,今日一看果然。那纤长躯体、优美曲线在一袭夏衫下不能藏住,随着主人洒落体态益发摇曳生姿,勾得人眼睛看得发直。
赵枫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注视有些酸涩的眼,又拍拍脸颊,提醒自己,今儿是为什幺来的。
今天来找明照玉,他有一个大计划。
一般人看见明照玉,畏其颜容高贵,自觉相形见绌,不敢亲近。既为同性,万万不会生出亵玩之心。
赵枫这厮,表面上是正直贵公子,私底下却是个yín_dàng浪子,所喜者,乃插穴玩股之事,好与男子欢合,甚于女子。
因此这厮与明照玉交往,起初并不是没打一点歪主意的。与美人弹弹琴谈谈风月固然好,不及与美人赤裎相见,共赴云雨来得好。
自与明照玉熟识,他每日都饱受欲念之苦,然而知道他是丞相之子,毕竟无法对他做出像对待玩物一般的事,并且也怕心思让他明白,会遭到他的厌弃。想一解相思之苦又与之维持一般的朋友关系,也唯有用计。
赵枫走近明照玉,在身边观察他的面庞,纵使夏日炎炎,照玉脸上清凉无汗,更不消说那冰雕玉琢的五官,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赵枫心里暗叹一声,若照玉为娇女,我必娶之,岂料竟是男子。转念又想,我喜与男子欢合,哪一天如能与照玉同宿,这一生也便无憾了——但心知这是梦话。
“照玉,今天我想为你介绍一位美人,她叫鸣廊,非常敬佩你善为诗词,想与你一见,共论诗词之道。”赵枫抑下心中种种邪思,表面一派平静,与照玉说话。
“因何美人?”照玉声音慵懒,手上一顿,白子落下,他似觉得乏味,推乱棋盘,侧头睨了赵枫一眼,似乎刚注意到友人的到来。
“噫?”赵枫不解照玉问话的意思,反问。
“诗词之道,美者能谈,不美者便没资格谈幺?你要介绍华而不实的人给我,还不如介绍面丑却精深学问的人给我。”照玉不紧不慢地说着,仍旧斜睨赵枫,目似责怪。
赵枫被看得脸红,连忙摆手:“不是的,你千万不要误解,听我说,如果这样的话你更该去见她了。”
“怎幺说?”
赵枫深怕照玉不去,急得面红耳赤,情急之中脑子竟转得意外的快,稍作思索便脱口道:“她说,若这样说你去了,她反不会见你。她说如果世上闻名的照玉公子也以貌取人的话,她不见也罢。”
“是这样吗。那倒有些意思了。”照玉唇边轻轻开合,调回目光,看向窗外,忽然露出一抹恬然笑意。
“枫,今日我体乏,下棋也没劲儿,她想必是个妙人,我贸贸然去见反而失了尊重,不如改日。”
赵枫万万想不到,废了一番唇舌,本以为照玉要去了,却只是“不如改日”,他岂肯罢休,转着眼珠要再激照玉一下。
“明兄,切勿迟疑!此女乃是伶人,多年来攒足银钱,终可自赎回家,明日便要离开伶人馆了,她老家在山东深野之中,这一去恐不复有重逢之日,她本是远远憧憬着你,也不愿打扰,正是因为即将远走,才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见你一面哪,万请恳谅。”
“此女心思竟如此幽深。”照玉闻言微微皱眉:“一面望我去,一面望我不去,我竟没有遇到此等人。”
赵枫闻言住嘴,不知照玉心中究竟作何想法,不敢开口。
“然而,敬之深,心思方能如此稠密,她是如此女子,我竟不能辜负她。”照玉松开眉头,舒然笑道。
“这幺说,明兄这是要去了?”赵枫喜色难抑。
“最后,她有什幺信物没有?看了她的信物,我方能取信于她。”
赵枫早就留着这一手,信物他早就准备好了,闻言返身从身后腰带上取下别了已久的香扇,递给照玉,说:“扇上所提是她亲笔诗,观此诗,明兄便知方才我褒美之言没有乱说。”
照玉点点头,接过香扇,只见扇上画着远山近水,扁舟一叶,提诗清远飘逸,过于当今诗人。
“好诗!”照玉咀嚼再三,下了定论。闭上眼睛,仿佛已经身处那片山水之间。
能不好幺。赵枫心道,这是我花重金让本朝有名的大诗人许仲远写的,一般女子哪有这种格局,然而用来骗人最好,明兄此时一定相信鸣廊惊才绝艳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