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实裹着的陈年的热意。
他很难形容和定义这种冲击,既觉久违,又感新鲜,够支持他通宵工作的。
短信终究没有收到回复,但他已经不在意,洗完澡后精神抖擞地打开电脑,真抱着通宵的心处理了两份文件,忙到后半夜才去睡下,早上七点,又准时起来了。
他常年这样作息,倒也不觉得很累,上班以后把夜里想好的会开了,又跑了个什么部门领导的办公室喝茶扯皮,为自己下一个项目做准备,临近公司下班时间回到公司,方才有一点疲惫浮上头,打算在办公室躺会儿再去医院接曲景明。
不料,推门进办公室,里面就赫然坐着曲景明。
“哎,你……”
后面跑来他的女助理,扶着门解释:“这位先生说跟您预约过下班后的时间了,我看也快到点儿了,就让他在您办公室接待间等您……”
女助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大概也觉得自己在说鬼话,为自己色令智昏,轻易把一个没有任何预约凭证的人放进了领导办公室而略略后怕,只求领导不追究她这点小失误。
事实上,她领导也没什么心思追究。
和春挥挥手,让她离开了,自己大尾巴狼似的装出一副平时接待客人的热情大方来,虚掩上办公室的门,笑容满面地说:“怎么自己过来了,大老远的,你联系姐姐给我打个电话,我就算不在公司,也可以派人去接你嘛……喝咖啡吗?”
曲景明指指面前的杯子:“你助理给泡了茶。”
和春的办公室摆着一台全自动咖啡机,平时招待人,他会亲手磨咖啡豆煮咖啡,使整个谈话的气氛轻松愉悦。这是他的一点交际小手段,效果一直不错,他蛮为此得意的。但今天他当着曲景明的面给自己磨一杯咖啡,突然就觉得这小手段太狡猾了,弄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医院下班挺早的啊?”
曲景明指指他墙上的钟:“还好,一般比企业单位早一个小时,我今天刚过去,也没有什么忙的,就早点出来顺便办点事。”
和春道:“用我帮忙吗?”
他也就是问问而已,那边,曲景明竟十分坦然地点点头:“方便的话,等会儿经过电信公司的时候停一下,我进去换一张卡。”
闻言,和春有种诡异的预感,他凝了凝眼神:“什么卡?”
曲景明:“以前的卡,在国外没办法办理换卡,一直放在古董机里,一会儿去电信公司换张小卡,顺便完善一下用户信息。”
和春头皮发麻:“什么号码?”
曲景明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就以前那个号码啊,我刚走的时候停了大半年,后来我爸过来的时候让他给我带过来了,也开通了。但没有怎么用过,用不上。”
和春:“……”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中,和春看着他,脑子里不断地盘旋一个事实:也就是说,那个号码一直是通着的,通着的,通着的……而且是在曲景明手里通着!也就是说,昨晚一时冲动发出的短信,他能看到,能看到,能看到!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已经暴露了。
在问清楚和丢死人之间,和春陷入左右都不想选的境地,只觉得深夜矫情实在要不得。
他看着曲景明脸上渐渐绽开的笑容,感觉羞耻又愤恨,看看看,就是这种笑,看起来天然有机无公害,把他精明能干的女助理都腐蚀了,放狼入室。现在,这匹狼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让他心惊胆战,一瞬间,他有点小时候每每面临怀疑曲景明已经知道自己小心思的惧意。
好在,曲景明也没折磨他太久,吊两秒钟就给了他一个好死:“短信,我看到了。我想,还是当面告诉你好,所以自己过来了。”
和春想,还好老子靠着办公桌。
不然腿一软滑倒就真的很丢人了。
曲景明道:“想过的,不然我不会回来。和春。”
他站起来,如今他们身高相当,隔着一张茶台,互相平视对方,和春一下子腿不软了,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他对曲景明要说的话有所预感,应该说,从昨天在和容家里,他烦躁的就是这点。
但这次曲景明还是戳着他的烦躁说出来了:“对不起。”
和春听了,倒是没有昨天那种非要打断或者堵住的抗拒,只是心里狠狠地失落。
他小时候是个头脑简单的,起初迷迷糊糊喜欢曲景明,没有什么杂念,就觉得他好看,有意思,想跟他在一起,心里小心翼翼的,行事却总横冲直撞,怀着“万一成功了呢”的侥幸;等真给他侥幸上了,摸到了,亲到了,互相给对方上过手了,心里便厚墩墩的,自信膨胀得很,盲目相信那是可以长久的关系。
可后来事实证明,那踏实、自信,全都不堪一击。甚至没有谁真正来“击”过他,和容、老太太、曲洋,这些人轻轻一记釜底抽薪,他就懵一脑袋,毫无还手之力。他恨那种无能为力,恨自己不能主宰自己,恨自己的自尊被无力感践踏。
他这么恨,于是这些年努力强大,去拥有这么多东西,去拥有话语权。这个时候,他不想知道曲景明当初在另一边,是如何处理他们共同经历的阻碍和打击的。如果他曾苦苦抗争,那么他会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帮上,非常没用;如果他轻易屈服,离开,主动选择沉默,那么他就会感到自己被辜负,十分孤独,十分不甘。
眼下,这句“对不起”说出来,好像就坐实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