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万俟绝跟着简守坠入了水中, 现实中的他却因窒息而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笑着哭了出来, 他笑是因为近在咫尺的阿简终于醒了过来, 他哭是因为阿简的手正掐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阿简恨死他了。
简守的五指寸寸收紧却又无可奈何,手腕处传来阵阵刺痛让他根本无法下死手。
万俟绝又哭又笑的模样真的很丑,滚烫的眼泪滴在手背上, 就像是一根箭羽穿透了手心。
简守闭上眼睛将手收了回来,蜷缩的姿势没有任何安全感。
万俟绝的面色惨白隐隐透着灰, 双唇干涸裂口渗出血液, 看上去竟比简守还要虚弱几分。
无数根藤条从血肉里抽离时,就像是在凌迟处死, 每一寸肌理都清晰地体会着,这具身体变得千疮百孔。
万俟绝疼得青筋爆起,冷汗迷糊了眼睛,视线却一直紧紧地锁在简守的脸上, 他的阿简是怎样忍受过来的呢?只要这样想一想,心疼得就要死掉了。
他将他从水里抱起, 简守满身的伤痕就又暴.露了出来,时刻提醒着万俟绝所犯下的罪行。
有时候间接的凶手比杀人犯更为罪孽深重,万俟绝恨自己,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齿。
走出石室, 他步履维艰,却还是稳稳地抱着简守。
宛如悬崖边上的巨石正在拼命挽留,夹缝中一株摇摇欲坠的枯树。
再回主殿时, 一切又焕然一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烙印就像枷锁,会锁住万俟绝的一辈子,会让他一辈子记得,罪过。
陨审时度势,已经带来杏林寒老等在床前。
万俟绝小心翼翼地将又昏睡过去简守放在了床榻之上,沉声道:“寒老,拜托了。”
寒老不卑不亢说了声“是”,坐到床边的黄梨木椅上为简守把脉,首先就道:“腕口骨折,并未骨裂。”
指尖聚齐一股真气,不断在简守的腕骨上揉捏,直到恢复原状。
万俟绝将拳头抵在鼻息下,因为失血过多而大脑眩晕,连呼出的气都是偏寒的。
眼睛却一刻不离躺在床上的简守,看着寒老把脉的时间越久,眉头就皱得越深,他在慌。
寒老探入的意识始终无法接近简守的丹田附近,就像是他本人早在外围筑起了一堵墙,拦住了别人也拦住了自己。
本来败兴而归,却意外刺激到了躲在简守身体深处的红鸾血蛊。
几乎是在它动作的一瞬间,寒老就察觉到了,不由的面色大变。
万俟绝握成拳头的手,骨节泛白,迫切地问道:“怎么了吗?”
寒老竭力将红鸾血蛊安抚下来,手指收回时斑白的鬓角已经被细汗浸湿,他认真地看着万俟绝:“不知殿下可知晓红鸾血蛊?”
万俟绝幼时就被扔进了后山禁地,还未来得及研究这些蛊毒秘术,当下摇头道:“不甚了解。”
寒老解释道:“红鸾血蛊是属于勿肆阁的秘蛊,但在多年前就被上任阁主给全部销毁了。”
万俟绝只是关心:“红鸾血蛊到底是什么?”
寒老继续道:“红鸾血蛊只能种在阶品极高的鼎炉者身上,中蛊者每月十五,便会因蛊虫的活跃而堕为情.欲的奴.隶……不死不休。”
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万俟绝张了张嘴:“那……与简守何干?”
寒老抬起简守的后颈,将那蜿蜒的“火焰”给万俟绝看:“这是中蛊后的图纹,如果没有猜错,阁主便是九阴寒脉。”
九阴寒脉!万俟绝不知红鸾血蛊却是识得这种特殊的体质,极品鼎炉,生来就是他人的工具,一旦与人交.合就会修为大减,非死即伤!
万俟绝的双腿发软,他几乎不敢去看简守苍白的脸。
是他看到了阿简因蛊虫而难堪痛苦的模样,然后他低看他、嘲笑他、诅咒他……
指尖死死地扣住手心,指甲刺入皮肉后崩裂翻起,鲜血顺着掌纹流了出来,他甚至让人强.暴了阿简,简直是不可饶恕!
寒老察觉到万俟绝的状况并不好,想要走过去为他看看,却被他沙哑着嗓音拒绝了:“我没有关系,寒老可有办法救阿……简守。”
寒老的眼里有些复杂,他之前以为万俟绝并不是真心想要救简守,毕竟此次妖修事变后,万俟绝能快速地坐稳代理阁主之位,不可能没有使用任何手段。
可是再看看现在狼狈的男人,寒老甚至觉得简守变成这般模样,其实并不是万俟绝的本意。
从储物袋里掏出许多瓶瓶罐罐,都是他炼出来的顶级丹药和膏药,寒老一一为万俟绝解释了用途。
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阁主的魔婴在排斥我,情况不大乐观,而这些药能治愈外伤,顶多为阁主多拖延一点时间……”
魔婴,魔婴,魔婴……万俟绝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两个字,直到寒老走了后他似乎才想到了什么。
伸手将布满细纹的琥珀吊坠捧到面前,吊坠不似以前的斑斓透亮了,现在的它变得黯淡无光伤痕累累,就像他的阿简一样。
万俟绝越想到深处就越觉得害怕,他再次吻上了吊坠,视线落在了简守的身上,一双眼里尽是错乱,还有浓得要溢出来了的黑。
声音冷得像冰渣:“陨,派人将枯找回来。”
站在一旁像个透明人一样的陨猛然抬起头,变得惶恐:“主上,枯已经被我赶出阁外了……”
万俟绝努力抑着自己的暴戾,偏低的声线还是令陨打了一个寒颤,他说:“所以,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