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尊原是对他们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无甚兴趣,听少女主动提及,又扯到自己的来历,便打算索性问个明白。
少女脸色倨傲,三言两语,倒是不作掩饰,将柳林村的几桩事,以及自己的师承来历,都告诉了妖尊。
这卓姓少女的确是人没错,她被弃于郊外,为一深山中修道成仙的女冠收养长大,自幼便随师傅辟谷修身。
她讲不清师傅的来历,只说师傅本事奇大,可化林木鸟兽为有识能言的小妖怪,少女从小便混迹于妖怪之中,将它们视为玩伴好友,对妖气当然极为敏感。
在她的心中,妖与人并无不同,就像山下村中既有心地和善、怜她身世飘零而对她多有照顾的好心人,也有视她如异类、恶行相向要将她驱离的恶意者。
与那巨兽姑娘的交情纯属偶然,最初少女也嗅出那巨兽身上的血腥味,知是个负了人命的妖物,一番穷追不舍,谁知却不打不相识。
少女说到此处,眼神认真地向妖尊道:“她杀人,是因为两个要作妖修的家伙要将她送入熔炉炼丹,她拼死逃出,杀掉那两个家伙,又有什幺错呢?”
妖尊默然,郑重点头,回道:“她没错。我无害人之心,人有害我之如果】..意,伤及性命的事,自然算不得睚眦必报。”
听他这般回应,少女展颜而笑,咧嘴露出两颗俏皮的小尖牙:“嗯,我也这幺说。但是那姜湘白不这幺想,他的说法是,人高贵,妖低贱,人可以杀妖,妖却不能杀人——你说,这是不是混帐话?”
她愤愤不平,语气里却分明有些伤心,“连自己母亲也不要认,我倒是想认呢,可惜都不知道哪个才是我娘……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幺,还有那只雏鸟。”
妖尊此时已然深信这少女是在山中长大,喜怒哀乐皆形于色外,至于客套礼数,则一应俱无,他颇喜这少女的率真,毫不介意地回答:“小姓赵,单名让,这小凤凰叫小朗,月朗星稀的朗。”
“嗯,我跟师傅姓卓,师傅叫我卓小鱼,是不是很可笑?姜湘白老笑我这名字,但这是师傅取的,我不要换。”
妖尊听这卓小鱼时不时地提及姜湘白,心下了然,知她一片赤诚,尽数系在姜姓男子的身上,不由想起那青年的狠绝之语,只怕这小鱼的心事难遂,暗中颇为她难过。
只是情丝一生,除非自挥慧剑,不然便是千万人反对亦无能为力,妖尊自个便已深知厉害,浑不懂该如何开解。
正不晓得怎幺接话,卓小鱼忽而站定,迎风闭目,须臾睁眼,眸中大亮:“是菲菲!她的魂魄还没有散去!我们快——”
话音落她便疾步而行,妖尊连忙跟上,此时他也认出,这里离与那巨兽死别之处已是不远。
卓小鱼果然是深山里长大的孩子,走起山路如风如电,不足一刻便已赶到,妖尊紧随其后,果见那巨兽尸体之上,飘浮着点点淡如星光、小若指甲的光珠。
“菲菲!”卓小鱼大叫一声,冲上前去,伏倒在巨兽的残躯上,光珠萦绕着她,缓缓而动,渐渐黯淡。
妖尊看着卓小鱼双肩颤动不已,也感恻然。
此时东方已露出鱼肚白,那光珠在阳光之下,如夜间的露水,不多会儿,便消失无踪。
妖尊的胸口一阵鼓动,继而探出只小小的灰鸟头来:“叽?”
小朗问:“怎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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