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哭笑不得:“属下所思不如瞳大人深远……只是……只是想看一次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
许多族民穷尽一生却无法实现的渴望,由这女祭司说出,于是那种略带浮夸的意境又让瞳想起了谢衣。
很多年前,心魔砺罂还未潜入流月城之际,春暖花开仅为一个泛泛的空谈。因为实在难以实现,而被视为狂妄之言。
只有谢衣不一样,他总是和气地笑着,对众人说:总有一日,烈山部族民一定会破困而出,看尽下界美景,春暖花开。
谢衣似乎生来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即使是脾气最坏的老人,每每听闻此言也不会反驳,顶多是以沉默代替斥责。
那时的谢衣太年轻,但他的话只是浮夸却不轻浮。当那份浮夸与他年轻又充满生气的面孔结合时,仿佛营造出了明丽轻快的梦境。虽然明知戳之即破,却让人不忍拆穿。
久而久之,连谢衣口中的空谈都有了份量。
同一句话由离珠说出来,则是脆弱的。
不过,瞳敏锐地发现了隐藏在差异之下的根源。他原本就对人与人的互异性很是敏感。
“春暖花开……因为这是谢衣的愿望?”
“是的。”
瞳便进一步察觉到了真相。“半年前,你道只须待在他离世的地方就好,如今你又要替他完成春暖花开,竟是愈发得寸进尺……即便谢衣在世,也无需你如此做。我以为你的想法已同谢衣无关。
”
“这个……属下是以为……”
离珠踌躇着,用洁白的牙齿咬住了下唇。瞳仍然不放过她。
“你究竟是想完成谢衣的愿望,还是仗着他已离世,将你的期望强加于他身上?你对他并非只有仰慕之情。”
并非只有仰慕之情,但除却仰慕之外剩却什么,瞳并不清楚,也没有兴趣知晓。离珠闻言却是颤抖不已,许久,身体才平静下来。
“属下……属下并不清楚……”
“够了。你若是带着不切实际的年头去种桃花,倒不如不种。这里终年严寒,即便种下了桃树,恐怕也开不了花。”
而后瞳又奉劝了一句,为了离珠对谢衣所怀抱的那份不清不楚的感情。“你须知晓,裁错地方的种子,向来难以开花结果。”
4、
离珠撇下瞳,转身去炼制凤凰蛊。直到隐约有了些眉目,才离开蛊室。
无厌伽蓝内部暗无天日,并无昼夜之分。唯有从寺底抬头仰望,方能瞧见浅白冷月悬于天幕正中,冷彻孤夜。
此地与流月城有些相似。即便在白日,阳光也是冷的。又是昏暗诡谲,寺内屋宇一圈一圈向上蔓延,只在寺顶才能见到些灯火,如天光又如苍穹。
而那也是在被禁锢的天地中,所见到的虚假天幕。
瞳以为离珠已经走了,却听到她唤他。“瞳大人。”
他不耐烦地蹙起眉。“你怎么还没走?”
离珠施了一礼。“前几日瞳大人劝诫属下之言,实在令属下难以忘怀。您只说……种错地方的种子难以开花结果,却不想问问属下,为何会持有花种,那些种子又是从何而来么?”
这话十分古怪,瞳装作未听懂其间暗示。“难道不是流月城内保存的古花种?”
数千年前,烈山部自温暖的南方迁徙至流月城,是有携带不少下界植物的种子。
“那么珍贵的东西,族民怎会交予属下。”离珠解释道:“半月前,您遣属下去山下寻找一种毒虫时,我遇到几个下界人。”
“他们给了你花种?”
“不错。那一群人来自西北疆域域。据他们所说,大荒西处有一座海岛,古时习俗是年长者将年轻人置于羽翼下,悉心交授学问与技艺,其关系却并非师徒。岛民中,年长者称‘爱者’,年轻人
称‘被爱者’。彼此之间……亦师亦友,也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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