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几乎已经忘却了那朝堂,忘却了有人虎视眈眈心怀叵测——此刻他眼中只容得下师尊熟悉的眉,清隽的眼。
夏夷则微微倾身,只将清和拥于怀中,他低声说话时,声音仿佛深红醇厚的西域葡萄酒:“天高海阻,皆有弟子一力承担——可若日后道路有师尊相随,自己倾尽所能,也要一生一世,善始善终。”
这两句简单不过的互相承诺,却是令师徒两人都仿佛如释重负——大约是压在心底的话终究说出了口,其实清和明白,即便是生死相许缠绵悱恻的情话又如何,他曾经听得多了,也听得够了。
人心难测,多少情深似海变成了相逢陌路;多少意气风发变成了暮色沉沉,这人间五味,红尘跋涉他看的太多,却也仍然没有看透。
就如同他相信夏夷则此时的话,一如相信当年跪在他身后求他为自己易骨的青年向他叩首道:“来生弟子愿意寸草衔结,以效黄雀。”
因此清和拍了拍徒弟的后背,只道:“为师信你。”
唯一的亮光被吹灭,帐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夏夷则小心的上了榻,躺至清和身侧时,这一幕倒真有几分昔年师徒两人在太华观中的情景,而他二人此时都无睡意,索性闲聊起来。
而清和侧卧着,同夏夷则说了几句话,自己却想起一桩事,因此一手支着头,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夷则道:“夷则——为师好像还不曾向你要过什么?”
一阵沙沙响动,夏夷则翻了个身,抬起眼睛看到师尊清晰的轮廓,沉吟着想了会摇摇头:“好像真的没有。”想诀微长老何等身份地位,怎会向他这个徒弟要些什么。
“那明日你帮为师一件事——”清和支着头侧的手腕有些发酸,索性躺了下去伸手顺过夏夷则柔软的额发,这动作不带□□,极轻极柔,直到手指顺着额角慢慢滑下,最后捏了捏徒弟的耳垂珠——夏夷则叹息般的低低开口:“师尊……”
“夷则,你这样喊为师,着实令我浮想联翩了——”不知是不是夏夷则方才的承诺,对于顺手调戏徒弟这件事清和似乎打起了十二分的兴致,只是他忘了,自己的徒弟似乎更喜欢身体力行这个词,仿佛只在一个静默间,夏夷则便反身覆在了清和上方,渐渐适应黑暗后,他能看的出师尊清晰的轮廓,那淡色的嘴唇尝起来仿佛含着一缕冰凉的月光。
清和眉心的道纹此时透出一股沉静的黑,他摸索着同夏夷则支在枕边的右手十指相扣,这样的一个动作仿佛是无声的应允,青年低头小心的吻了师尊眉心的道纹,随即缱绻的吻上清和的唇峰。
所谓食髓知味,夏夷则此时觉得这话说的太对,尝过了简直不肯放手,恨不能一时一刻都唇齿厮磨。
嘴唇分开时牵扯出一条暧昧的银丝,在黑暗里透出颇为冷漠的光,清和平复着自己有些过于急躁的心跳,他们师徒两人,都极少有这样动情的时刻,夏夷则抬手帮着清和蹭了蹭唇角,那连在手背上的银丝又叫他伸出舌尖一点点暧昧的含入唇中。
“师尊——弟子知道你想要什么。”亲密的唇齿交缠后,这样的称呼令夏夷则有些面炽,他暗自庆幸是在黑暗中:“初春正是百兽繁衍之时,又是青丘之国与此地再次相连的日子,弟子猜……师尊是希望父皇消了春猎。”他躺回了自己枕上,却不由得往里凑了凑,伸手一揽清和肩膀,倒似小时候师尊常安慰他时的那般姿态,将清和慢慢揽至自己怀中。
清和只道自己这徒弟,大约是见自己松了口,因此颇有几分得寸进尺的意味,可叫他推拒,未免矫情。索性大方的枕了靠了。
阖目时清和想,那撤了春猎之事若是由他开口圣元帝也无有不允,只是若由三皇子开口,便是宅心仁厚的好名声。
他既明白,夏夷则又如何不明白。
青年只松松揽着师尊,他身上很暖,这是自易骨后一个极大的改变,清和靠着他,加之帐内的火炉和困顿之意,两人止了话头依偎着,极快便都落入黑甜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