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娇俏的女子柳眉一皱,颇惹人怜,眼前这位公子既然开口,她便没有不说的道理,因此索性大起胆子,同夏夷则温柔道:“妾也不知说些甚么,不若同公子行个酒筹吧?”
夏夷则摇摇头,不知想到什么,似是有趣般的微微一笑,那娇俏女子站在他身边,只能看到青年唇角笑意温柔,竟是不由自主的开口道:“公子您生的真好。”
夏夷则听得这话也不生气,只反问了句:“是么。”他原没指望这女子回答,因此神思一晃又想到了别处去。
若说到生的好容貌——夏夷则与清和相对十数年,稚儿年少时只晓得师尊是生的好看,但看的时间长了,便成习惯。
直到他长成少年,那日也是方才入冬的季节,他端着棋盘去找清和手谈,扣门后进去。却见清和正立于窗边,手里端着雨过天青色泽的瓷碗,里面的酒液是温过的,他也不喝,只在两只手间翻来覆去颠倒着暖手。而清和听到夏夷则进来,便回头冲着徒弟笑了笑。届时他身后的窗棂出拦过一只鹅黄色的腊梅,刹那间只叫夏夷则觉得——唯眉眼如画四字方可形容。
那是多久前的事情——总归肯定是他少年时见到的,此时恍惚想起来,又想到自己所处之地,所做之事。古人云庄公梦蝶,可这庄公梦蝶与蝶梦庄公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又是假。
夏夷则不愿去想,窗外响起了重叠的梆子音。子时到了。
他默默的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那女子欲再倒,却被青年伸手止住,女子心中知道恩客这便是要走了,而夏夷则自怀中摸出颗带着细碎链子的金饰香囊,他将香囊轻轻放在桌上,便起身推门走了。
徒留这娇俏的女子欢喜的收了起来,心中忍不住念两句这位客人虽然奇怪,出手却是极大方的。
夏夷则出平康坊时,恰赶上一队巡街的武侯从坊门出经过,但他仍极为小心的于暗处隐藏身形,而步伐也是既稳又快。
便是如此行了将近多半的路程,夏夷则却觉出不对,他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而且耳聪目明,身后那脚步,自己快他便也快,而自己慢那脚步也慢了下来。
夏夷则心中冷笑一声,眼见前方有条漆黑巷子,顿时身形一闪躲了进去。
那脚步声急匆匆的跟上来,似是左右盘望两圈便也进了巷口,夏夷则等的便是此刻,黑暗中青锋光芒一闪,当的一声却是被人架住。
“夷则——!”对峙间一道清亮女声传入耳中,这声音极熟,夏夷则还持着剑,此时却也不由微微一愣,待他定睛看去,眼前这身着百草谷戎装,眉目清朗的女将,不正是许久未见的闻人羽,而自闻人羽身后冒出的栗棕发色,眉眼飞扬笑嘻嘻看着他的青年——
“乐兄?闻人——你们——”
“嘘——!”闻人羽撤开银枪,扯住乐无异猛地向前几步,三个人挤在这狭小的巷子里屏住呼吸,直到巡街武侯的脚步声从巷口渐渐远去,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三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谁先开口,到底乐无异按捺不住,一拍夏夷则肩膀:“夷则,我同闻人可是赶路来的,怎的见了面你却没了声音。”
夏夷则微微叹了口气:“乐兄,闻人,在下自知你们回来是为了什么,因此只觉对你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