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斗间叶蒙不慎被一支毒箭射穿右翼,踉踉跄跄扑腾了两下翅膀,陡然坠落。
万俟兴奋地展开身子却在中途僵了一僵,他回首望向自己的尾巴,蛇类的弱视让他无法看清尾部是否有何异样,但本能却告诉他那附近有什么东西存在。
那是一种从骨子透出的畏惧!
虽不甚强烈,却还是叫万俟心里揣揣难安。
好在如蛆附骨的恐惧似乎随着他惊恐地甩尾而消失不见,万俟转身将这小小的插曲抛于脑后,直奔叶蒙而去。
毒牙嵌入皮肉的片刻,梨花暴雨针紧随而至,万俟却拼了命顶着铺天盖地的针雨咬着叶蒙撞倒数颗参天大树,最后抡翻在地。
他瞧见叶蒙的肚子上两个血窟窿汩汩往外渗着血,奄奄一息地陷在尘土地上,忍不住乘兴吐出蛇信。
这只高傲的金翅神鹫终究还是落在了自己手里!
而他,则会用自己的身躯一圈一圈缠绕住他的猎物,慢慢地勒紧,感受着肌肤下垂死的挣扎渐渐归于平静。然后,他会一口一口将猎物吞吃入腹,让他在自己的体内徐徐消融,直至最后皮肉骨血统统都化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为己所用。
只是这么想着,他就雀跃地不能自己。
于是万俟扭动着身躯想要靠近叶蒙,却骤然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不知何时被缠满了金色的丝线,捆得他寸步难行。从捕获叶蒙的一头热中清醒过来,他终于感受到了来自金线的威压,回想起印刻在血液中最为原始的恐慌,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雄黄!
方才柳清在四周埋下的正是雄黄。这些并非普通的雄黄,每一块都经历了千年的风霜洗礼,吸收透了自然天地精华,非一般雄黄可比拟。
万俟嘶吼着摆动身躯,却丝毫挣脱不了由雄黄构成的金线。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金线在柳清的操纵下,从埋于四面八方的雄黄晶体内穿透符纸蔓延而出,争先恐后地附着上万俟的身躯,细细密密地缠绕了一层又一层。
随着万俟的挣扎,金线愈发嵌入皮肉,雄黄渗透入体的恐惧灭顶,所有反抗皆为徒劳。伴着月盈而缺,子时已过,金线终于攀上蛇首,生生压下那高傲的头颅。
柳清手中的三尺青锋挽出道道剑花,一张张符纸如浮花浪蕊飞向万俟,瞬间金光大炽,与雄黄金线一同结成法网牢牢困住其内的万俟。而蛇身下巨大的八卦徐徐浮现,法光流转,盈盈融熠。
万俟终于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他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一切本不该如此!
他不甘地望着前方不远处叶蒙的身躯,唐洛的身影却悄无声息映入眼帘。他认识那个人,那个唐门,十二年前正是他一匕首插在自己脑门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而如今十二年后,仍旧是同样的人,他端着千匣站在自己面前,追命无声穷九泉。万俟眼睁睁地看着箭身穿云裂石,额间陈年旧伤一凉,追命箭尽数没入。
箭尖一抹金色,乃是柳清用唐洛当年所捡的那根翎羽炼制而成。
甫一入体,万俟体内属于金翅神鹫的力量便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不甘沉寂地翻腾起来,在八卦阵的波动下叫嚣着要冲破蛇身的禁锢。
于是万俟的妖力再也压制不住体内至阳的精粹,无力地任其顺着经脉游走全身。而承受不住剧烈力量的肉身一点一点鼓胀起来,厚实的鳞甲被撑开至极限,清晰可见皮下金光流溢。
伴随着第一缕金光自蛇身内穿透而出,渐渐地愈来愈多光柱倾泻而出,乃至最后万俟整个躯体都被笼罩在耀目的光芒之中。只听“啪”的一声,早已至极限的身躯终究耐不住汹涌而来的力量炸裂开来。
残肢碎肉中,一颗鸽蛋般大小的红黑珠子滚落在地。叶蒙扑腾着受伤的翅膀凑近将其衔于嘴中,鹫喙轻轻用力,一道裂纹浮现而出,随即整颗珠子支离破碎,彻彻底底毁了万俟的内丹。
唐洛愣愣地望向叶蒙,似乎不敢相信万俟就这样死了。
叶蒙浑身又痛又累,与万俟的这一战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可他一瞧见懵怔的唐洛,所有的伤痛便不翼而飞。他伸出完好的一侧羽翼将他的宝贝搂入怀中,庆幸着劫后余生,庆幸着还能拥抱怀中之人。
而唐洛埋在叶蒙脏兮兮的羽毛里,鼻尖尽是叶蒙的气息混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昭示着今晚的恶战如斯惨烈。好在身下的躯体依然温热,规律地起伏着,他总算渐渐缓过神来,回想起先前的分分秒秒方觉后怕,不由将自己更深地埋入其中。
皎皎月华拨云而现,缱绻洒落在相拥着的两人身上,一切终究尘埃落定。
第13章 第13章(end)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于杭州城,唐洛和柳清二人终于合力将伤势颇重的叶蒙和李玄抬回了天香阁。
忙活了一整晚的众人此刻才真正松下那根紧绷了数月的弦,横七竖八歪倒在院子里,精疲力竭地瞅着朝阳缓缓升起,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渐渐洒满全身,宛若新生。
与此同时,杭州城内一民户急切地打开门,当家汉子在晨幕中匆匆跑向衙门击鼓鸣冤。
然而随着路边的摊贩开始张罗起生意,街上的人流也逐渐越来越多,奋力击鼓了半天的汉子却依然迟迟未见衙门内有任何动静。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焦急,扔下鼓棒往衙门内冲去,只求官老爷还他个公道。
沉重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