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不敢多问,接着给撑着伞快步走。
那官员才擦过篱笆院,钟攸就支开了厨房的窗透气。他抬眼模糊的看见官袍一闪而过,有些发愣。
时御进屋就见他正举了一半的汤勺,望着篱笆院外凝神想什么。
“先生?”
时御从后一手扶了他拿勺的胳膊,低头将那汤勺上的汤汁尝了,道:“味正好。”
钟攸方回神,就见时御含着勺边沿望着他。他顿时胸口一慌,想退后一步,岂料正撞在时御怀里,时御手快速扶在他腰侧。
“你在呆什么?”
钟攸摇头,又觉这姿势不好,正想说几句,时御就握了他拿勺的手,沿着焖滚的汤汁别了一点,抬送到他唇边,道:“你尝尝。”又道:“怎么了?”
钟攸抿了一点,道:“再加点盐。”说着不等他去拉开时御的手,时御已经退开,转身去拿碗筷。钟攸余光见时御专注擦着碗筷,心下轻舒一口气,又觉得腰侧还犹存着刚才的扶握。
真是……奇哉怪哉。
下午钟攸重理书架上的书,又在里侧的藏本后面找出了些画轴。有几个已经泛了潮,得摊开。大多都是些山水鸟兽,唯独有一副摊在桌上,露出女子娇艳的容色。
桌对面的时御目光一顿,问道:“这也是先生画的?”
“是。”钟攸抚平画,对他笑了笑,“才学丹青那会儿画的。”
那画上女子笑靥如花,轻罗袖裳,正偏头对这画在人眉眼含柔。
时御指尖在书页上划动了,忽地从对面欺身过来,像是在仔细端详这幅画。他额前发不经意的碰扫过钟攸的额,让钟攸一顿。
时御垂眸在画上,问道:“先生相熟的人?”
“嗯……”时御睫毛有些长,但并不是柔软温和的样子。钟攸怔怔地想,不知这长睫碰在指尖是什么触感,然后道:“熟悉的。”
“夫人?”时御突然抬眸,缓慢道:“或是青梅?”
这眸子太深了,让钟攸舌尖漫出迟钝。他飞快转开眼,道:“那倒不是。”顿了顿,又解释道:“是我幺妹。”
时御没说话,只笑了笑,坐回去重新抬了书。钟攸斯文的脸上虽然镇定自若,抚在画角的手指却不知何时蜷曲起来。
可是时御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问问题而已。
晚点时瓢泼大雨阻了人的视野,钟攸见时御套上了蓑衣,连伞都没有打,就要出门。他抄袖在檐下望了望,道:“这雨太大,等等再走罢。”
“没事。”时御将衣衫压下去,道:“几步路而已。”
钟攸背起手,正色道:“若是受了寒怎么办?耽误学时。不如今晚就住下来罢。”
时御整蓑衣的手一顿,几乎是斩钉截铁道:“不了。”这一次他甚至没给自己看钟攸的机会,长腿直接跨下阶,入了雨里。
“明日见先生。”
人在大雨里晃出篱笆院,朦朦胧胧的消失在水色里。钟攸在檐下呆了一会儿,突然轻声懊恼道。
“多舌。”
时御回去路上遇见了撑伞的村长,就一同走了段路。村长给他絮絮叨叨说着话。
“这次来的大人年轻,我本当不成事,谁知人不但亲去了东山,回来就应了明年春给东山补上栽种钱银。”村长喜悦跃在眉梢,“我给你讲小六,来年咱村也能种柿子,这东山上的空处就补上了。刘二哥家能看着划几分地,这样他娘老子都能靠山活。”
时御嗯声,“好事。”
“哎呀。”村长激动的踩进泥坑里,他也不在意,拔出来继续对时御道:“你今天去钟先生那里读书了是不是?我给你说个巧事,你知道这次来的这位大人姓甚么吗?”
时御已经看见他家的矮墙头,将被撞歪的伞给村长倾过去,漫不经心的道:“什么?”
“姓钟啊!”村长合掌搓手,“和人钟先生一个姓呢!看来咱村就缺姓钟的贵人,你看这一来,还来了两个!”
时御原本都跨出的脚一滞,他回头微沉道:“也姓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