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听罢点点头,他不擅长用兵打仗,却还是知道这样的战况对千里南下的大渝来说极其不利,他回头看了军帐一眼,低声道:“你不等他醒了?”
梅长苏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军帐,蔺晨跟在他身后,有几分迟疑地道:“毒素潜入了心脉,但不是回天乏术,再等几日我将他心口附近的毒血排除,就算是挺过去了。”
梅长苏点点头,他坐在萧景琰榻边,有些贪恋地将手指放在他乌黑柔软的发尾上,心里是满满的温柔缱绻。
“这样也很好,让景琰看着我上战场,他又该不高兴了。”
萧景琰的战术没有错,他征战沙场近二十年,杀伐果断兵士勇猛,倘若他未曾中箭负伤,再过几个月,亦能大败敌军。
但是现在他们等不了了,大渝焦急,梁军又何尝不是。梅长苏到底不是主帅,此番是冒充萧景琰上阵,周边将领尚能听命于他,长此以往,下面不知真相的士兵势必会引发骚乱。
梅长苏很了解玄布,他不会放任自己慢慢蚕食渝军,两方大规模的交阵,就在这一两天之间。而蒙挚带领的三千禁军在昨日已经到了北境,他也许无主帅之才,但是单单一场双方主力的厮杀,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将领了。
届时梅长苏自己便可趁梅岭正面交锋之际,率三千将士绕小路过战地去拦截大渝后路和切断粮草。
北境本就是梅长苏最熟悉的地方,曾经奇谋巧计的赤焰少帅,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
只是可惜,此一骑绝尘千里生死未卜,也没能等到萧景琰醒来看看他。
萧景琰的手骨很纤长,却不女气,握着长剑弯弓的样子尤其好看。梅长苏伸出手握了握他,自腰间掏出一柄匕首,珍重地放进了他被褥中蜷缩的指间。
“他送了我许多东西,我倒未曾回报过他。”梅长苏摩挲着匕鞘外红色游火的花纹,赤焰二字清晰可见:“等他醒来,记得告诉他,我只是去做我该做的事,也必定会有回来的一天,这是林殊的决定。”
景琰吾友,见信如面。吾征讨北境,风沙千里,然意觉畅快,不曾悔矣。唯憾不能并肩作战,长枪利刃携手,岂不快哉。此番北征,曾得凶匕,纹以流火,削铁如泥,他日勒马归京,愿与君一试。
十几年前就曾经答应送给你的东西,希望现在还不算晚。
长夜漏星子,寒光角连营。不知不觉帐外微光渐显,清晨的寒气透过账帘传来,隐隐约约百里开外,可以听到有大军撼地兵马同行的动静。
列战英在营帐外低低喊了声苏先生,梅长苏直起腰,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亦紧皱着眉头的萧景琰,伸手抚上了他的眉梢。
他日勒马归京,原与君一试。
34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晨色微明,梅长苏伏在半人高的杂草里,望着底下路边远远向这边移动的车队,神色有些阴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列战英趴在他身边,看着他单薄削瘦的身子还是有些担心,低声道:“苏先生,两边的弟兄都已经布置好了,这里风大,您还是……。”
因为自家殿下的关系,他们都习惯了将苏先生当个玻璃人,唯恐他出了什么意外。梅长苏笑着摇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领着三千将士自梅岭以南绕小路越过主战场,列战英等人也算是大开眼界,从未想到这里还有这样一条崎岖多变的小路。他们一路从山腹绕过山村,间或乘溪水而下,梅长苏好似早就布置了好了似的,沿路多有接应,令人啧啧称奇。
梅长苏虽然远离北境战场十四年,但是却从未有一丝放松过。这条他们连夜疾行的小路,与其说是巧合下的准备,不如说是他苦心孤诣这么些年,本就做好了再回到这里的打算。
大渝不除,北境祸患难收,上次的梅岭之战换得了十四年的平静,那么这次,也至少要保证景琰的江山再有十载太平。
来军越来越近,虽缓慢却机警。这是大渝的粮草运输队,他们特意挑了条极隐蔽偏僻的道路,还派了皇属军后甲营护送,一路行兵谨慎,路线多变,不给人留打探的余地。
但是梅长苏对北境的熟悉不亚于大渝人,从皇属军护送粮队的前行方向略一推演,便几乎立刻决定了在何处伏击、周边又有何处能藏下三千士兵,以躲开大渝探路前哨的搜查。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自己这些年做的一切手段都派上了用场,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惯如蔺晨所说,运气不好,不应该多做侥幸期望。
更没想到的是,多年不曾上战场,此刻竟连一场简单的伏击都紧张了起来。
宝刀淬烽火,霜烟染红霞。梅长苏只觉得手心渗出了些微的细汗,连周围风吹草动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楚。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注视着皇属军终于行至山下,朝后迅速比了个行动的手势。
滚石顺着陡坡碾过杂草往下砸落,刹那间一片砂石尘土飞扬,峡道两旁埋伏许久的北征军士抄而下,攻向了猝不及防的粮草护送军。
这场伏击,他们便算是赢了。梅长苏有些疲惫地靠着树干喘息,觉得口腔里满是血腥味,脑海里萧景琰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咬咬牙,又勉强咽了回去。
两天了……若不出意外,景琰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