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多废话,他提着用帆布盖着的狙击枪,慢慢往暮色渐浓的树林里走去,这片林子不算大,但是便于隐蔽,当然目标为了避免被暗杀,居所离树林还有相当长的距离。前面是辽阔的空地,一公里已经超出了有效射程,太远了失手的几率很大。被严密保护的目标一旦在第一次的射击中没有立毙,那第二次机会就要等待很久很久,也许好不容易找到的藏身之所废弃,她会逃到世界的尽头,再也无法被发现。
杨立中绕着七拐八弯的路径靠近目标的居所,沿途依靠其他房屋,一些灌木丛,花圃来藏身。终于他找到一丛茂盛的马樱丹,这是合适的狙击点,可以潜伏下来。架枪,调整瞄准镜,估算子弹的落点,做完准备工作,他看了看时间,荧光表面上显示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接下来可能是漫长的等待。
目标很谨慎,家里的所有窗帘都严严实实地被拉上了,看不清屋里的情形,只有朦胧的灯光。
杨立中面无表情地监视着。
夜色渐深,三个小时过去,突然前面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外国胖子走出来,看样子是保镖。交班的保镖有两个,他们开车过来,把车停到车库里,三个人站在门廊上聊了会儿。
这个时候屋里跑出来一个小孩子,只有两三岁光景,抱着外国胖子在撒娇,又耽误了一会儿,胖子冲里面喊:“德瑞克,走了。”
叫德瑞克的保镖和胖子一起上了车,正准备开车离去。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走出了屋子,正是目标人物!
她提了一个小篮子塞到车里,探头和驾驶位上的胖子又说了什么。
小孩子跟在她身后,胖胖的小手揪着她的裙子。
在瞄准镜里,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杨立中沉默着,看着,手指一直按在扳机上没有动。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扣动了扳机,他的眼前出现一幅画面,女人脖子里的大动脉被击穿,半边脖子都炸开了,血流如注。
他想起来,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死在他枪下的女毒贩。
他这辈子唯一熟悉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现在他想起她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有时候他希望自己有一个暴戾的母亲,从小对他拳脚相向,或者有一个酗酒的父亲,天天不着家。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是这样的怪人。可惜他们很好,非常好,虽然没什么大成就,但是天下的父母不都是那样的,所以他们总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觉得他是个怪胎。做母亲的还检讨,是不是五个月的时候自己感冒发烧,烧坏了孩子,或者生产的时候拖的时间有点儿久,闷坏了脑子。
杨立中想起在军校里听到了他们的死讯,他整个人很麻木,并没有多少难过的感觉。
记忆里唯一有的,是母亲从铁罐子里拿饼干给自己吃,说:“笑一笑,笑一笑就给你吃。”
当时他把饼干拍在地上,然后踩了一脚。
现在,瞄准镜里的女人,手上捏了一枚饼干,塞进了孩子的嘴里,那个孩子在笑。
汽车打了方向盘,调转车头要走。
突然其中一名保镖大喝一声,从腰间拔出手枪朝着马樱丹这里连连射击。
杨立中知道,是瞄准镜被汽车灯照到了,强烈的反光像一道危险的流星。他提起狙击枪迅速转移,炸开的灌木丛有木屑飞过来,马樱丹上面的刺更扎痛了他。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毒刺花园。
门廊下的一名保镖护着女人和孩子迅速撤到屋内,另一名保镖提枪往这边靠近,还有开车的两名保镖,更加把汽车大灯全部打开,对着这边使劲照着。杨立中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他迅速奔跑,呈z字型路线撤离,以一片小屋子当了掩体。
当然这不是长久之计,汽车和脚步声都在靠近,保镖们对着手机哇啦哇啦说着什么,显然是寻求增援。
五分钟后警笛轰鸣,他离那边树林还有一段距离。
十分钟后头顶有直升机盘旋,大灯从空中往下探照。
他低头看了看,腰部靠左的地方中枪了,亏得是手枪,杀伤力不算巨大,但是这样的射程,子弹留在体内了。
用夹克裹紧伤口,他在灯光交织成的网络中寻求空袭,终于钻入了树林。
血不停地流淌下来,脚步由轻捷变得滞重,他冲到林边小道上,逆着戴群山开车的方向奔跑,希望能面对面撞上。
跑了十分钟后,他选择离开公路,重新钻回林子里,因为前方不远处,戴群山的汽车被警察截住了,正在接受盘问。
他隐在暗处看了看,知道无望,反而可能连累戴群山,于是捂着伤口,弓着腰,慢慢往更远处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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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用手电筒照了照后备箱里专业的摄影器材,又打开单反上的ccd,在里面看到了多种不知名的鸟类,认定戴群山没有问题,于是他们道歉后将他放行。
戴群山顺着坡道往前开,大着胆子经过目标所在的居所,他看见保镖们护送着一大一小上了汽车,在夜色中迅速撤离。他远远地跟在目标后面,始终保持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距离,如果他现在手头上有一把枪,那么这场追杀在十分钟之内就可以结束。可惜他现在手无寸铁,用自己的越野车去撞人家,德国车性能良好,还真说不准会是个什么状况。
到了一个小镇上,一行人进加油站买了点东西,戴群山并不避讳什么,车子就跟在后面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