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鷇音子俯下的身子更低了些,越过他的上半身为他解另一只手的手铐。无梦生能清晰地看到鷇音子上下移动的喉结,那平日里冷漠紧抿的双唇轻启,无波无澜的语气一反常态,带了些轻声软语的意味。
“无梦生,你喜欢过一个人么?”
手脚已恢复自由,可无梦生好像忘了怎么反抗,被鷇音子问的有些发懵,他困惑地看着鷇音子那一双平日里清冷出奇、此刻却隐约渲上一层郁色的眸子,耳听这人低缓的声音又道——
“午夜梦回,你有会想起的人么?”
有。
无梦生扪心自问还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只不过在更多的时候,他看不清这人的面孔,而梦的内容,多半也只是这人拉着他的手,在一片火海中风一般的飞速奔跑,仿佛逃离火海,就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这梦的内容显然说不上甜美,但梦中近乎真实的握手触感,一同面对困难并肩而行的激荡人心,都让无梦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深感满足。
而今物是人非,两人此刻的处境给了无梦生最直接的痛击,眼前真实的鷇音子还不如梦中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幻影来得温馨,这虽然没让自诩内心强大的无梦生在心理上溃不成军,却仍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也就是这一刻心理上的巨大落差,无梦生突然明白彼时自己在病房里说给天踦爵听的关于对待鷇音子的理性发言,其实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内心感性的那部分占据了上风,早就不知道何时无条件地认同了鷇音子作为同伴的存在。反倒是他本人低估了自己对鷇音子的期待,而用看似理性的言辞掩盖了一切。
思及此,无梦生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看着鷇音子的眼神由最初的愤怒嫌恶,转而变成一股化不开的困惑。
鷇音子看在眼中,那一瞬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眸中一闪而逝,比他之前看到无梦生怒目而视之时更是情绪波动,紧接着,鷇音子的声音由方才的平缓沉静变得强势而迅速。
“你喜欢这个人么?你想过抚摸他、亲吻他、拥他而眠,与他过一辈子么?”
话中的含义太过直白露骨,无梦生登时从脊背升起一股凉气,这阵恶寒让他本能的抗拒思考,瞪着一脸认真的鷇音子脱口而出,“鷇音子你什么意——”
“我喜欢你。”
鷇音子打断无梦生的话,声音里充斥着无以名状的虔诚,他看着无梦生的眸子一眨不眨,那眼神中尽是无梦生哪怕时隔数年只于近日见过一次也再熟悉不过的宠溺与爱惜,鷇音子在一顿后像是强调一般再次重复着刚才的话,只不过语调没方才那般急切,多了几分柔声软语的气声,入耳听来深情款款,倒真像是情侣之间情难自已的表白。
“无梦生,我喜欢你。”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无梦生仿佛遭逢天雷,登时愣在当场当了机。而解完所有镣铐的鷇音子依旧保持着俯身的状态与无梦生离得极近俯视他,那一双眸子摄人心魄,任谁看了都能陷进去不可自拔,可无梦生唯独感受到了惊恐。
房间里静得像是外太空,此刻耳边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本是十分暧昧的环境,但出于职业习惯,无梦生很煞风景的在一瞬间分析完鷇音子的每一块颜面肌肉和那矛盾的皱眉,然后在心底长吁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镇定,给出了自认十分正确的评价。
“撒谎——”
仿佛是为了驳回这两个字,无梦生话音刚落,只觉腕子上一紧,眼前一黑,紧接着唇上温糯触感更为深刻地唤醒了彼时酒吧的记忆。无梦生一时气滞,瞪大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然后毫不留情地在鷇音子探过来的唇舌上猛地咬了下去。
霎时口中腥咸,无梦生如愿重获呼吸的自由,奈何手腕被鷇音子制住束在头顶,无梦生又抬腿想踹,却被鷇音子以膝盖强行挤入两腿之间使他无法用力,只得大喘了两口气后跟鷇音子干瞪眼。
“你疯了么?!”
谎言·之七
之三十一
鷇音子确实疯了。
无梦生会如此断定,是因为鷇音子已经把一只手伸进薄毯,拉出了无梦生别在裤腰里的衬衫衣摆,然后堂而皇之地将手探了进去。
平日里无人碰触的皮肤此刻格外敏感,仅是被鷇音子以手指在肚脐周围点画,无梦生整个身子就都随之弹了一下紧绷起来,他咬着牙道,“混蛋,拿出去!”
这是情急之下的无梦生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粗话之一,但鷇音子显然并不打算这么善罢甘休,就见他凑到无梦生耳边轻飘飘地吹了口气,然后便如意料之中的感受到被压之人又是一颤。
与此同时,贴在无梦生腰间的手也并不闲着,勾勾画画像是在他肚脐周围写字,无梦生虽是不怕痒,但此时一种酥麻之感自小腹燃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希望那只手赶快从他身上离开,同时手脚用劲,企图把鷇音子翻下去。
鷇音子确实是在写字。
他开始是有节奏地点在无梦生皮肤上,那是用摩斯密码戳的,见无梦生没察觉,后来又改成直接写汉字。只可惜无梦生一心只想把他撵出去,对鷇音子此刻发的任何信号都毫无反应。
鷇音子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焦急。
因为鷇音子太了解血傀师,以血傀师的阴狠毒辣,绝不会容忍一个无法掌控瞄准方向的武器存在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