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知道了”,齐公敛了神色,让竖刁下去落座,见他红袍翻舞,举止飘逸,落在座下,单手撑着头,红袍外的一截手臂,如羊脂玉般温润、滑腻,在烛火通明的殿内,仍雪白的碍眼。
细长的桃花眼,斜着往管仲的方向看去,嘴角上挑,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意,“妖孽!妖孽!”,管仲为人古板,抬袖遮脸,怒不可遏地唾道。
卫无忧无暇看竖刁倾世容貌,只凝神分辨着他若有似无的气息,此人吐纳绵长,是有修为的人,竖刁笑意更盛,艳极八方,犹如万千繁花,刹那芳华。
“此人是何来历?”,卫无忧收回视线,看向管仲,“此人为了进宫,不惜净身以服侍齐公,人情莫过爱其身者,竖刁不爱其身,岂能爱君乎?”,
原来是个阉人,怪不得雌雄难辨,药经上说,越是色彩斑斓的花草虫蛇,越是有剧毒,而此人,应非善类。
卫无忧甩了甩袍袖,里面探出个黑黢黢的小脑袋,她给降灵喂了点心,指了指对面的竖刁,降灵啄了啄点心,摆着脑袋。
卫无忧没法,只得取出一颗益气丹喂它,降灵一口吞下去,从案下迈着腿朝竖刁过去,它也知道,若是飞起来,肯定要被人打下去。
“易牙上膳!”,宦官叫道,就见一乌帽灰袍之人,脸色灰不溜秋,长的不起眼,端着食盒上前,跪在齐公姜小白前,取出几碟菜来,“孤听闻,易牙舌敏,善鉴”,
齐公酒意微醺,朗声笑道,“同样的茶,一盏以淄水泡之,一盏以渑水泡之,易牙可辨的出?”,他摆手让下人备茶,“辨不出,要罚,辨得出,要赏!”。
管仲按捺不住,又要起身谏言,“相国,酒后余兴,不必介怀”,齐公不以为意制止他,易牙坐在下座,姜小白翻看着茶前的木牌,笑着掉乱两盏茶的顺序,令牌置在其下,吩咐拿去给易牙。
易牙跪坐在案后,以水漱口,仔细品过两盏茶,分明指出,“左为淄水,右为渑水”,小宦官翻开木牌,果真如此,齐公畅快笑道,“易牙果真能矣,赏金十两!”。
“谢陛下”,易牙叩谢,齐公双眼泛红,显是酒意正酣,“易牙,山珍海味,你都做给孤吃了,这天下,可还有孤不曾吃过的美味?”,
“这..”,易牙犯难,齐公大笑,“是孤难为易牙了”,他挥手道,“竖刁善编钟,且奏予孤,同子同乐”。
“诺”,竖刁起身,披发赤足,红袍曳地,席地而坐,手执木槌,轻敲编钟,发出悠扬音律,
他微哑的声音,缓缓唱道,“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编钟余音绕梁,歌声婉转,“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齐公一手撑着头,一手执酒,奴婢跪在地上捶腿,他微眯着眼,手指轻点,打着节拍,颇为沉醉,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妖孽,祸国矣!”,管仲掩面叹气,
卫无忧抿了抿唇,低声呢喃,“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的心,涌出了百般滋味,在悠扬曲声里,落寞、怅然。
宴席在一派欢歌笑声中落幕,没有人记得,在孤零零的寝宫里,卧榻的那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凡人跟修仙者是很难喜结的,寿元的不同,就注定了分别,己柳的出现也是在卫无忧的人生里起到了一个指引和点亮的作用,可是,当她放弃修仙的那刻时,就注定了她跟卫无忧的分别,毕竟此刻懵懂的卫无忧,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情,己柳虽懂,可她受制于王姬的身份,在那个时代,注定成为国与国的牺牲品。
就像是我们在漫长的人生里,每一个人的出现,都是为了陪你走过一程路,到了岔路口, 就不得不分手,你要独自踏上新的路程,而又会有新的人陪在你的身边,这就是人生,分分合合,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既然人生短暂,那么就珍惜眼下的相聚,分离也不沮丧,说不定离开的人,会在下一个路口等你呢,这样,人生的旅程才有了期待和惊喜,也就是所谓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以上,为存稿箱君的深切发言,跟逗比作者大大没有半毛钱关系,请大家为存稿箱君疯狂打all,收藏,评论一波走起。
第38章 难平
“降灵, 带我去找那竖刁”, 卫无忧躲在暗处, 开口说道,
降灵刚要嘎的一声,被卫无忧捏住赤喙, “不想被炖来吃,就别叫”, 降灵喉咙里咕咕两声, 点了点脑袋。
降灵如暗夜影子, 越过层层宫墙,径直朝着一间屋子钻进去, 屋外摆放着两口大缸, 还有架石磨,隐隐传出食物香味来,卫无忧咬牙暗骂, 这不成器的贪嘴鸦。
大门落锁,窗户紧闭, 烛火摇曳, 屋里有人, 降灵从墙缝里挤进去的,卫无忧贴着门听了听,有刀落在菜板剁肉的声音,
卫无忧爬上屋顶,揭开青瓦, 往下看去,盘算着怎么不惊动旁人的逮回这只贪嘴鸟。
屋里烛火昏暗,在剁肉声里,伴着隐隐的低泣声,案前站着一人,乌帽灰袍,手起刀落,边掩面哭泣,边手脚麻利的剁着骨头,
那人脸色灰不溜秋,八字须,正是刚才获得赏赐的易牙。
卫无忧往下看着,见降灵缩在角落里,埋头啄着掉落的玉米,
咣,易牙把骨头都扔进锅里,唯将一物置于篮中,卫无忧看去,竟是脸色大变,心中泛起阵阵恶心。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