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心义没有叫醒庄天,了解情况之后,就让医生护士都出去了。
房间中只剩下庄心义和苏铮,尴尬的沉默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黏稠了,苏铮呼吸发紧,他踌躇片刻,终于试探着叫道:“庄……伯伯。”
庄心义回过头,这时才上下打量他,他用犀利的目光看了苏铮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出去说吧。”
苏铮深吸一口气,跟着庄心义来到楼道里。
“我知道你和心诚、和天天都恢复联系了,我也知道你回过家,”庄心义目光炯炯,语气中却带着沧桑的意味,苏铮想他此刻的心情大概也很复杂,“你还愿意回来,愿意认我们,……挺好的。”
苏铮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咽了一记口水,盯着庄心义身后的某处,说:“庄伯伯,这次是我不好,又连累了哥哥,您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行。”
庄心义苦笑道:“我养了你九年,都没有动过你一个指头,现在你已经不是我儿子了,我哪里还能骂你打你。”
苏铮低下头,一时不知还能说什么,等庄天醒了,自然会把今天的事情详细告诉庄心义,包括对赵开的怀疑,至于庄心义要怎么做,那不关他的事。
如果现在由他开口提起赵开,就变成他求庄心义为他出头,替他报仇了。
苏铮不想再欠他的情。
“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庄心义看着他,眼神比刚刚温柔了些,“你长高了,也更帅了。”
“还行吧,”苏铮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样子,“我爸去世之前,过得辛苦一点,我也没再念书,但现在好多了,又有小叔帮衬,以后养活自己应该没问题。”
庄心义:“你爸爸的病本来就是治不好的,如果你早点放弃治疗,有了我给你的钱,你可以好好上完大学,根本不用吃苦。”
苏铮觉得他这话很可笑,他现在这样说,大概只是想掩饰多年来埋藏在心底那点自责和愧疚?
苏铮不需要这些,本来他不打算再提当年的事,可庄心义这两句话勾起了他心里的愤恨。他毫不客气地说:“庄伯伯,我爸爸他从牢里出来,精神就有问题,他不想正常的成年人一样可以理智思考,权衡利弊放弃治疗。他就像个孩子、甚至是像个动物一样,他凭着本来想要活下来,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他想活着,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他也想活下去。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亲生父亲,我怎么放弃治疗?我能替他做主吗?您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庄心义脸色渐沉,眼中波澜不定,他微微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苏铮一吐为快,情绪有点激动,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声音颤抖着继续说:“我过得好,不是您的功劳,我过得不好,也从没怨怪过您。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没打算再提,您轻描淡写一句话,是想让我感激您?还是想自己心里好过一点?觉得这样就能对得起我妈妈了?!”
最后一句话直戳庄心义心窝,他对苏铮有愧疚之情,但更多的是觉得对不起亡妻关玉。
这些年,苏铮不在他眼前,确实省去了很多麻烦,但是每到夜半,他想起关玉,就会自责不已,自从苏铮走后,关玉从未出现在他梦中,他想关玉一定是在怪他。
他让一个16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得了绝症的父亲自谋出路,这不是把小孩儿往绝路上逼吗?
庄心义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吸,再次睁开时眼中光芒有些浑浊:“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当年我做得确实不够妥当,但……我也有苦衷。”
苏铮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庄天,苦笑了一声:“我懂。您只有哥哥一个儿子,您怕我把他带坏了,而且您……讨厌我爸爸。”
庄心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也回头看了一眼庄天,沉声说:“对。我只有天天这一个儿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所以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发生了。”
苏铮稳了稳心神,淡淡说了个“好”。
他和庄心义也就这样了,从不指望还能“父慈子孝”,以后互相尊重、礼貌相待也就是了。
“你既然回来了,以后我还把你当我庄家的孩子,你有任何需要,我能帮忙一定会帮。”
苏铮毫无感qíng_sè彩地回答:“好。谢谢庄伯伯。如果庄伯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庄心义冲他点了点头,又进病房里去了。
他在病房里,苏铮就不想进去,他只好又走回露台。
夜更深天更凉,只有一轮圆月寂寥地挂在天上。
刚才怼了庄心义一通,苏铮心绪难平,现在平静下来了,却又生出几分落寞来。跟庄心义见面谈话,难免勾起伤心往事。他想起带着爸爸治病那段日子,那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岁月了。
苏铮环抱自己,用手搓了搓胳膊,他想起庄心诚温暖的怀抱,要是现在小叔在,他就可以一头扎进他怀里。
苏铮无比想念庄心诚,其实他们分开连一天都没到。他拿出手机,点开庄心诚的号码,却又犹豫起来,现在已经大半夜了,也不知道庄心诚睡了没有。
就在这时,仿佛心意相通似的,庄心诚打来了电话。
“喂,小叔。”苏铮立刻接了,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这么快就接了?”庄心诚声音中含着笑意,“我还犹豫了半天,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