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穿过家属区的街头,看戏的人尚未回来,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几个少年人在街头走过,也都随身携带了兵器,与锦儿打招呼,锦儿便也跟他们笑笑挥挥手。
“锦儿阿姨,你要当心不要走远,最近有坏人。”
“知道。”
“你放心,就算有坏人来,我们也不会让他搞破坏的!”
“那就多亏你们了啊。”
“哟,锦儿阿姨有黎青婶婶跟着,才用不着你们……”
这样的气氛中一路前行,不多时过了家属区,去到这山头的后方。和登的后山不算大,它与烈士陵园相接,外围的巡查其实相当严密,更远处有军营禁区,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敌人的渗入。但比之前头,毕竟是幽静了许多,锦儿穿过小小的树林,来到林间的池塘边,将包袱放在了这里,月光静静地洒下来。
黎青已经消失在视野之外了,锦儿坐在林间的草地上,背靠着大树,其实心中也未有想清楚自己过来要做什么,她就这样坐了一会儿,起身挖了个坑,将包袱里的小衣裳拿出来,轻轻地放到坑里,掩埋了进去。
然后又坐了好一阵:“你……到了那边,要好好地过日子啊。”
有眼泪反射着月光的柔光,从白皙的脸颊上落下来了。
这个孩子,连名字都还不曾有过。
这之后,锦儿想着孩子的事情,想着这样那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了过了多久。有人的脚步声从树林里来了,锦儿偏头看去,宁毅的身影穿过了林地,走到她身边站了片刻,然后也在一旁坐下了。
“阿弥陀佛。”他对着那小小衣冠冢双手合十,晃了两下。
锦儿擦了擦眼角,嘴角笑出来:“你怎么来了。”
“忙里偷闲,总是要给自己偷个懒的。”宁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孩子没有了就没有了,不到一个月,他还没有你的指甲片大呢,记不住事情,也不会痛的。”
“我知道。”锦儿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我想起姐姐、弟弟,我爹我娘了。”
“嗯……”锦儿的过往,宁毅是知道的,家中贫寒,五岁时锦儿的父母便将她卖去了青楼,后来锦儿回去,爹娘和弟弟都已经死了,姐姐嫁给了财主老爷当妾室,锦儿留下一个元宝,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些往事除了跟宁毅提起过一两次,此后也再未有说起。
“我爹娘、弟弟,他们那么早就死了,我心里恨他们,再也不想他们,可是刚才……”她擦了擦眼睛,“刚才……我想起死掉的宝宝,我忽然就想起他们了,相公,你说,他们好可怜啊,他们过那种日子,把女儿都亲手卖掉了,也没有人同情他们,我的弟弟,才那么小,就活生生的病死了,你说,他为什么不等到我拿元宝回去救他啊,我恨爹娘把我卖了,也不想他,可是我弟弟很懂事的,他从小就不哭不闹……呃呃呃,还有我姐姐,你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啊,兵荒马乱的,她又笨,是不是已经死了啊,他们……他们好可怜啊……”
她抱着宁毅的脖子,咧开嘴,“啊啊啊”的如孩子一般哭了起来,宁毅本以为她伤心孩子的流产,却不料她又因为孩子想起了曾经的家人,此时听着妻子的这番话,眼眶竟也微微的有些温润,抱了她一阵,低声道:“我着人帮你找你姐姐、我着人帮你找你姐姐……”她的爹娘、弟弟,毕竟是早已死掉了,或许是与那流产的孩子一般,去到另一个世界生活了吧。
月朗星稀,锦儿抱着自己丈夫,在那小小的湖边,哭了好久好久。
同样的夜色下,黑色的身影犹如鬼魅般的在山岭间的阴影中时停时走,前方的山崖下,是同样掩藏在黑暗里的一小队旅人。这群人各持刀兵,容貌凶戾,有的耳戴金环,围头披发,有的黥面刺花,兵器怪异,也有驯养了海东青的,寻常的狼犬的异人混杂其间。这些人在夜里未曾燃起篝火,显然也是为了隐匿住自己的行踪。
某一刻,狼犬狂吠!
刀光在一侧扬起,血光随断臂齐飞,这群异人在黑暗中扑起来,后方,陆红提的身影突入其中,死亡的讯息霍然间推开道路。狼犬如同小狮子一般的奔突而来,兵器与人影混乱地冲杀在了一起……
汴梁。
浑身是血的薛广城被架出牢房,到了旁边的房间里,他在中央的椅子上坐下,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来。
目光望向前方,那是终于见到了的女真首领。
“阿里刮将军,你越来越像个娘们了,你何曾见过,明知是死地还要过来的人,会怕死的?”
女真大将阿里刮年届六旬,以武勇著称。
“你们汉人的使臣,自以为能逞口舌之利的,上了刑后求饶的太多。”
“那你何曾见过,华夏军中,有这样的人的?”
阿里刮看着他,目光犹如钢刀,薛广城又吐了一口血沫,双手撑在膝盖上,坐正了身体:“我既然过来,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回不去,完颜青珏便给我陪葬,这是宁先生曾经给过我的承诺。”
“用完颜青珏一个人,换汴梁满城百姓的性命,再加上你。你们是不是想得太好了?”
“因为汴梁的人不重要。你我对垒,无所不用其极,也是堂堂正正之举,抓刘豫,你们输给我。”薛广城伸出手指来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