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伟对这种变故的含义浑然不觉,她只知道面无表情地对邻居说:“我妈妈死了,我爷也死了。”
她不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带着大包的糖果来看她,再也没有人在乎她脸上是否有笑容。txt电子书分享平
第十一章,分田到户
第二年,也就是1981年,湖南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吃大锅饭的人民公社终于走到了尽头。
李家生产队也迅速响应号召,田土分到户。分田时,山坡上的田因为有灌溉方面的困难,所以在计面积时会算得比较充足。一分二的坡田只计一分。龙奎贪这多出来的面积,全要了山坡上的田,这为他日后耕种带来了不少麻烦。
生产队的一切公有设备也都进行了分配。牛,犁,耙,打谷机,箩,篾箕,扁担,千担,所有物品大小件都估个价,先由各户自己挑,要什么不要什么。大家都想要的东西就抓阄决定。分完物品后,户与户之间的差价用粮票、布票、钱和剩余的工分来抵消。分配过程中间很是产生了一些争吵,吵吵了一个冬天后所有物资的分配还是尘埃落定了。不过这种争吵并不会真的结下什么仇,往后办大事时大家依旧是你帮我我帮你的。
贺十一家分得一头耕田的水牛。一年中龙章、龙奎及由贺十代表的龙元三家轮流喂养,农忙时三家协商着轮流使用。
那几年,刚分到田土的农民们那劳动的干劲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每天起早贪黑,充分利用到了每一寸土地,一年四季种上了能够种得活的各种作物。连六七岁的小孩子都是一放学回来就被父母赶着帮忙做家务或者下地干活。龙章家的两个孩子——小红六岁,小兵四岁——就被他们的父亲催逼着不得一刻空闲,放牛,割鱼草,种豆子,翻红薯藤,样样都得学着干。
龙奎也是干劲十足,不过他天生是个慢性子,并不急躁。所以,尽管义伟不能下田帮忙,眼看着他们家的农活总是比别人家的慢一个节拍,龙奎倒也还能心平气和,也并不嫌弃义伟。他只要她能及时做好三餐饭,不让他饿着肚子下田就很满足了。慢一拍就慢一拍,龙奎跟别人一样该下田时下田,该收工时收工,每天也在田边休息休息,休息时也卷一根叶子烟抽抽。
龙元十二岁了。他读完小学四年级就没再上学。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加上隔壁彭十家五个儿女,清一色没有超过小学学历的。没钱上是一个原因,当时考初中比三十年后高大学还难是另外一个原因。从建国初到八十年代,在当地农村,小学毕业生只有不到三分之一能够升上初中。
其实从龙章,到龙奎,到丽玲,到龙元,即使上学期间也并没有学到什么东西。课本里全是政治说教,每个星期还有至少四次半天的劳动,隔一段时间还要为宣传党和政府的新政策组织一次*。所以四五年小学上下来也就能认几个简单的字而已。
龙元上学时家里人几乎没看到过他的课本和作业簿,里只装着图书(指小人书)。他没有零花钱,谁也不知道他那些折边、卷角、缺页的图书是以什么方式弄来的。到辍学时,龙元收集的图书塞满了贺十婆子一个废弃的大菜坛子。
如果还是人民公社集体制,那龙元现在到了跟大伙一起出工的年龄。但他运气好,赶上了分田到户。
分田到户以后,贺十老两口的水田就分给了龙章和龙奎两个儿子种,每年各向父母供600斤稻谷。丽玲早已出嫁。只有龙元还跟父母住在一起,他们户头上也就只剩下龙元的水田。
贺十夫妇夭折过十来个孩子,对于活下来的自然是加倍的疼爱,而龙元作为满崽(最小的孩子),更是娇养惯了的。他整天不用下田干活,吃了玩,玩累了睡,比神仙还逍遥。
村里还没有出现电视机,甚至连一台收音机也没有。龙元玩过高脚鸡(踩高跷),玩过三轮车(自己做的),玩过弹弓、铁环,所有死的东西都玩腻了,却苦愁没有活的玩伴,因为大家都下田下地干活去了。彭十家的两个小女儿一个与他同龄,一个比他还小两岁,都被她们的大哥一大清早就哟喝出去了。现在这个村角落里,除了母亲和隔壁的彭十婆子以及农元自己,就只剩下义伟在家。
义伟除了能摘辣椒丝瓜,其它要下地的事情一概做不了。她的手在做精细活时有一点哆嗦,而两条腿走路时也高高低低,走不了田埂。于是义伟跟老太婆们一样留在家里,做点洗衣煮饭扫地之类的家务活。不过凭她做事的速度,这几件事也够忙活一整天了。
龙元在百无聊奈的情况下发现了义伟这个活的大玩具。
第十二章,小叔子
自义伟过门以来,龙元从没叫过她“嫂子”,而是叫 “伟妹子”。
这天,龙元一大早起来,感觉无聊至极,实在没什么可玩的,就坐在堂屋的木头门槛上发呆。那门槛经历了几十年的岁月,中间部分已经磨得凹进去很深,更适合乡下人猴瘦的屁股了。龙元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什么新玩法,就决定去屋后山坡上砍根树枝来做个新弹弓打山雀。于是他起身进厨房去找柴刀,没找到,想着可能是伟妹子拿去劈柴了,就往义伟厨房里来找。
柴刀果真在义伟的柴垛里找到了,龙元拿起来往外走,一转身看到义伟趴在炉坑边吹火。她鼓着腮帮,脸上沾着灰屑和锅底末,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