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你会不会怨我?
榻上之人,忽地睫羽微动。
“魔君!”千分之一秒钟的颤动,被他收入眼中!胸中血浪翻涌,唇齿之间颤抖到不能自已,顾不得一切,翻身跪在阶下,抓紧那人修长的手指,紧紧握在胸前。
一秒,两秒……却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哈哈……哈……哈……”苦笑。
埋脸于他的指间。他还能说什么?多么可笑!
魔君,到现在,你还是只在乎她一人吗?放心,我杀不了她,她是神。我只想——用我最后的能力,与她一搏,逼她出手相救而已。既然,你醒不过来,那我还要着妖魔二界的大权做什么?千妖万魔的命,又都算得了什么?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要怎样才能再换你绝世一笑?
一滴泪,滑落女脸。
似乎是感觉到一丝湿黏,那纤长的指头略微动了一下。单春秋连忙下意识地擦掉泪水,重又望向莲榻上那绝世芳华。
魔君,你是要醒来了么?为我……醒来。
期盼、失落、狂喜、彷徨、无措,从刚刚那睫羽的一颤开始,心头便五味杂陈,无法述说。但是许久,依然没有再多的动静。
不敢却又抑制不住地想下去——
魔君,你这是……在嫌弃我那一滴泪吧!
是啊,任何时候,你都是一尘不染。我早已习惯匍匐在你的脚下。你的命令,我都会遵从。你的声音,犹如天籁却不可亲近。你只有对着她的时候,才温柔如丝。你的冷漠,刺骨入心。你的不屑,让我卑微得无所遁逃。
是属下唐突了。
阵阵寒意沿着攥紧的指尖,直侵入心。单春秋缓缓地撤了手,从墟鼎中,取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将那指尖上的些微泪水擦拭干净,再安放于榻上。一步一步,走下莲榻之阶。一眼望见桌案上那光影闪烁的琉璃杯盏,抢步握在手中。
自从魔君长眠之后,他便日夜不离,时刻守候,只为了不知何时,魔君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除了她,他不准任何人靠近那一袭紫衣。而他,也唯有这愁酒相伴。
只影苦心化作酒,对月独酌寸肠悲。
再爱你也换不醒你!也许,醉了才是好。
不知喝了多少杯,魔界的“千醉盏”,永不干涸。有多少喜,就有多少酒,滋润心扉;有多少愁,就有多少流,苦涩难味。随心情而涌出,不醉不归。
单春秋始终不放那杯盏,跌跌撞撞,窝回莲榻之下。
不如,与你同醉;不如,与你同睡。
二、千醉盏杯影动意,涤尘殿净水濯心
半梦半醒之间,谁的唇红如血,谁的声如碎玉?
“云翳爱怎么样我不管,但单春秋的命,是我的,除了我,任何人都别想动他。”
“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
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撞钟般的回响,不断锤击着单春秋的头脑。
唇角微扬,忍不住叹息,千醉盏真不愧为魔界圣物之一,这随自己心情酿出的酒,却只能由自己杯杯吞下,苦不堪言。
可是,他却独爱此盏。因为,这是他送给他的唯一礼物。
数百年前,他初见杀阡陌时,就被那倾世容颜震慑了魂魄。二界本无十妖八魔,魔道之人如一盘散沙,各怀心思,无恶不作,你争我夺,尔虞我诈。这本就是魔者的天性,单春秋也不例外。身为魔界长老之子,身世亦可算得显赫,且天生异骨,魔性炽烈,兼具男人的刚强和女人的阴狠。心狠手辣却又思绪缜密之人,才是这最最难以抗衡之人。在魔界,只要是他单春秋想要得到的,不择手段都能得到,他单春秋想要的权力,谁也休想来夺。几番拼杀,已然掌握了大半个魔界,势力延伸之广,无人可及。
无论男女,当权力极近鼎盛之时,为了心中的一统霸业,为了身边之人的安稳依附,任何人都不可能轻言放弃。
可是偏偏在此时,他遇见了杀阡陌。
同样是魔,他却可以如霞光一般傲然于世。他的美,不单单浮于外表,更在于那一份透骨的纯粹。
那么纯粹的容颜,纯粹的心思,纯粹的人。除了一心想要保护好琉夏之外,似乎魔界任何权力纷争都与他无关。冰冷的目光和不屑一顾的神情,无从闪躲地都入了他的眼,更入了他的心。魔界不该出现如此明媚之人,太过与众不同,迷惑人心。
单春秋想要亲近于他,哪怕是在他身边看上一眼,也如夏夜微风一般,舒畅醉人。可是,如此爱美之人,自己这半男半女的容貌,如何能入得了这一双璀璨如红宝石的眼?
偏偏杀阡陌的魔性又比自己强上许多,神鬼难以近身。若是不使出极尽狠毒的魍魉之术,又怎能让他屈服?
但是,几番踌躇,终究是不忍。
我怎舍得伤你一分一毫?只为见你嫣然一笑,任何龌龊的心思,都让自己觉得是一种耻辱。
再无心追逐些什么,从今之后,我单春秋只为你一人!至上的权力,我不要。高傲的心性,皆可舍弃。只要可以日日陪在你身边